以来,所遇到的少有的足以威胁到性命的事件。
远有毙罴事件,中有抢亲之怨,近有焚兵烈焰,马悍与蹋顿之间的仇恨,可谓越结越深。
纵然两人心里都恨不得捅对方一刀,但见面之时,依然满面笑容,蹋顿还弯腰鞠躬——上一次见面,他还高高踞坐在马背上俯视这个年轻汉人,但时隔三年后再次相见,他却要在这人面前低头弯腰,这滋味真是……
马悍是辽东太守,地位等同于护乌丸校尉。乌丸人甭管怎么称王称霸称单于,说到底,还得归大汉护乌丸校尉管。自邢举死后,护乌丸校尉一直空缺,汉朝中央政局在李、郭把持之下,比边境还混乱,哪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护乌丸校尉出缺?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已先后有三任护乌丸校尉死于任上,谁也不想接这死亡职位。
护乌丸校尉不来,马悍这位辽东太守,就是代表汉朝的最高使节,蹋顿焉能不拜?
马悍安然受礼,一报还一报,也该到你蹋顿在我面前弯腰了。这时,马悍敏锐感觉到蹋顿身后有一个身着白袍,年约三旬,筋骨结实,虬须盘绕的乌丸人在向自己鞠躬时,目光偶一抬起,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深刻恨意。
这人很面生啊,跟我有仇么?
马悍正暗生警惕,耳边传来楼班的声音:“这位是吐利部右大都尉王寄……”
响鼓不用重槌,楼班寥寥半句,马悍便已恍悟,原来是联合进犯白狼城,并葬身火海的吐利部左大都尉王同之弟,这就难怪了。
楼班对于从兄蹋顿趁自己前往辽东为公孙度庆贺之机,悍然调遣二千柳城乌丸骑兵联合辽东军、苏仆延部进犯白狼城很是不满。尤其此战惨败,匹马不还,更激起楼班及其支持者的怨怼。
白狼营一战,蹋顿非但损失了一个重要心腹,而且实力大损,更极大的影响自己在部族里的声望。可以说,继抢亲事件之后,蹋顿的声望一降再降,已跌到新低。那会是没有民意测验,否则估计蹋顿的支持率起码掉了几十个百分点。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叫马悍的人造成的,如果说蹋顿就这么忍气吞声算了,那可真是枉费历史上“以雄百蛮”的霸气了。
王寄、乌延、苏仆延、苴罗侯……
马悍举目所见,这群人中,与自己有杀兄、杀子之仇的,就有好几个,而且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全是“部长级”人物。看来这一次龙城大会,未必太平啊。
在一众豪酋中,最引起马悍注意的,却不是蹋顿或楼班,而是上谷乌丸王难楼。不仅因为此人是楼班的岳父,更因为难楼在三郡乌丸中,势力最大,帐落最多,但其人野心却最淡。
早在丘力居时代,当时柳城乌丸为五千余落;苏仆延为千余落;乌延最弱,为八百余落;而上谷的难楼呢,足足有八千余落!也就是说,势力最大的,其实不是总摄三王的丘力居,而是三王之一的难楼。但最终登上乌丸单于之位的,却是丘力居。按乌丸人强者为尊的理念,多少有些令人奇怪。或许只能归结为难楼个人魄力不如丘力居,以及部族战力不如柳城乌丸突骑了。
但不管怎么样,难楼的实力都超过了三部乌丸的总和,他支持谁,谁就一定能上位——这才是蹋顿自甘退位的真实原因。
在一众或友善、或仇视、或冷淡的目光下,马悍与一众狼骑扈从被簇拥着进入柳城。
一路上,无论是乌丸人还是鲜卑人,无论是平民、奴隶还是军卒,望到辽东太守的“马”字旄旗及那面独一无二的血瞳狼头大纛,无不悚然立于道旁,望旗而拜。间或还有时高时低“昆勃图鲁”的呼声。
马悍注意到这个乌丸人的大本营里,有着大量的汉人奴隶。望见汉家旗帜时,这些汉奴都显得十分激动,想拥过来,却俱被乌丸骑兵挥鞭驱逐。马悍的情报显示,这些汉奴既有早年丘力居寇抄青、幽、并、冀四州时,抢掠的大量汉民,也有乌延、苏仆延近来助幽州反公孙大军及袁绍军攻击公孙瓒后得到成千上万的“回馈”。
马悍暗暗点头,他一直为自家白狼营寻找新的兵源,以使白狼军的兵力能达到二万。如此,方有与幽州、冀州角逐的实力。
辽东三十万流民是生产力,保障着白狼军的后勤,而真正的白狼战士,需要的不是挥锄头的农夫,而是有深仇、有血泪的无畏悍士。
白狼军的优质兵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