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呀!不好咧!有人跌河里咧!”
一阵紧似一阵的呼救声隐隐传来,正在挥镐挖土的顾罡韬甩下手中的镐头,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河岸跑来。他奋力拨开人群,目光焦灼地扫视着河面。望着浊浪翻滚的河面,他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若隐若现的身影。落水者不是别人,正是疲疲塌塌、手脚不利索的蔫蛋子。蔫蛋子实在笨极了,大白天推车给黄河里倒土,竟能连人带车滚进河里。
“哎——在那哩!在那哩!”随着众人的手势,顾罡韬甩掉棉衣棉裤,身子用力一纵,像鱼鹰般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里。
望着高高溅起的水花,人们不由得屏住呼吸,把心提到了喉咙眼。顾罡韬猛地浮出水面,扬起脖子,他大张着嘴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甩甩泥乎乎的头,双臂交替划动,朝着黑影追去。一个浪头涌来,他的耳膜撕裂般疼痛,脑袋嗡嗡作响。
三米、二米、一米,他身体向上奋力一跃,闪过一个浪头,一只胳膊铁钳般卡住蔫蛋子的腰。
在众人慌乱的呼叫声中,顾罡韬用尽力气,拽着不省人事的蔫蛋子爬上了岸。就在这时,他猛地听到有人呐喊:“轱辘,架子车轱辘!”
顾罡韬翻身再次扑进冰冷的河水。车轱辘若隐若现,冰水的浸泡麻木了他的四肢,借着水势,他终于追上了车轱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紧紧抓住,向岸边划去,就在这危急时刻,他被一个浪头推搡着浮到了岸边。
大伙儿七手八脚把连长拉上岸,顾罡韬跌跌撞撞,他身体麻木,视线模糊,大腿被锋利的冰碴子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停地向外渗着血,却感觉不到疼痛。走了几步,他想笑,却感到眼前发黑,随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长!连长!”垫窝狗跪伏在顾罡韬跟前,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胸膛,用哭腔喊着、吼着。
蔫蛋子的情况更糟糕,像一具从泥潭里捞出的死尸,没有呻吟,也没有一丝抽搐。
刺骨的野风呼呼地刮着,一大帮民工手忙脚乱地把他俩抬进窑洞,顾罡韬仍然昏迷着。雨来用胳膊护着他泥乎乎的脑袋,用汤匙撬开他紧咬的牙齿,给他喂热水。文俊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大捆麦草。
火点着了,浓烈的柴烟和寒冷的空气搅和在一起,形成了庞大的气团,呛得人直咳嗽,火光把一张张焦灼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更增添了紧张气氛。
“不能点火!”指挥部黄医生闻讯赶来了,他两三脚就将火踩灭,用手扇着呛人的浓烟,“你!快到小卖铺提两瓶白酒!你,还有你,多抱两床被子来。”黄医生下着命令,双腿跨在蔫蛋子的腰两侧,用手拨开他的眼皮看看,随后抓住他的胳膊扬起来又落下去。时间紧迫,他叫闲着的人也仿效他的动作给顾罡韬活动身子。
垫窝狗上气不接下气地抓着两瓶白酒跑来了,黄医生接过酒瓶,用牙齿咬掉瓶盖,倒入脸盆,抓了把药棉,蘸满酒,反复揉搓蔫蛋子的胸脯,没几下,盆里的酒就变成了泥糊糊。
顾罡韬苏醒过来了,胳膊在空中扬了几下又垂下去,像是抓什么东西。经过十几分钟紧张有序的抢救,蔫蛋子渐渐有了生命的信息,先是身体偶尔抽搐几下,转而整个身子像筛糠一样打起哆嗦,看到他大口大口吐出黏稠的黄水,黄医生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顾罡韬手上打着点滴,腿上裹着纱布,当他长长的一觉睡醒之后,还不知道自己躺在啥地方。
“小顾,刘总指挥来看望你,还有王书记、张工……”
顾罡韬眼睛半眯着,神情显得有些僵硬,好像还在思索着什么。
刘总指挥摸摸顾罡韬的额头,掖了掖被子,对一同探望的人说:“指挥部要尽快把这个典型事迹宣传报道,号召全体民工向这位舍己救人的好知青学习。”
探望的人一茬接着一茬,顾罡韬心情很复杂,只好将脑袋埋进被筒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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