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你弹琴了,是该换换脑子了。”
郝唯珺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在他跟前,微笑着走到钢琴跟前,打趣地说:“今天欣赏音乐可是要有报酬的。”
“什么报酬?”
“烧菜。我喜欢吃你烧的菜。”
她悠然地弹奏着,那琴声活泼跳跃,曲调委婉飘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钢琴柔美的旋律。
顾罡韬听得发呆,他的目光很难从她脸上移开。幸福原来会把一个女人烘托得如此美丽!此刻,优美的旋律把顾罡韬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个境地,他仿佛读懂了乐章里的每一个音符——那是一片布满绿色的田野、麦田和树林,波光闪闪的溪流蜿蜒穿过一片片或深或浅的绿茵。草地上一群洁白的山羊有的在悠然地吃草,有的在溪边饮水,有的低着脑袋,挺着犄角,互相抵撞,一阵清脆的鞭声把它们唤回到前面的一条土路上来。他望见一辆装满麻袋的马车正在缓慢地爬坡,不远处是几只暮归的老牛和赶牛人……
郝唯珺陶醉了。她微扬着头,随着抑扬顿挫的琴声,整个身子开合有致。随着一段昂扬的旋律,她猛然感到浑身的血液迅速膨胀,一股缓缓的暖流,一种生命的温煦透过她的纱裙,传到她的腹腔,浸入她的血肉中,这正是酣然入睡的婴儿的体温。她仿佛清晰地看见这个稚嫩的小生命受到了音乐的刺激,睁开了黑黑的眼睛,翕动着小嘴……
悠悠的琴声随着她不由自主地拥抱婴儿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兴奋无比地朝丈夫走来,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喃喃道:“亲爱的,我感觉像梦游了一次仙境。你猜我瞧见谁了,我瞧见咱们的小宝贝了,他长得真可爱。”
“还真神了,莫不是还听见他叫妈妈了?”
郝唯珺把指头翘在嘴唇上:“嘘——你仔细地听,他还叫爸爸呢。”
顾罡韬要答谢郝唯珺的演奏,做了一盘“红烧滑水”和两个凉菜。
“喂,宝贝他妈,开席了!”顾罡韬的语音刚落,郝唯珺就听见有人敲门,“是我,开门!”郝唯珺透过猫眼一看,是赵天星来了。
门打开,顾罡韬笑骂道:“咋是你个馋猫,你能闻出我做鱼?”
“几里外就闻到了。”赵天星满脸堆笑,嘶嘶地摩拳擦掌,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顾罡韬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
郝唯珺笑着说:“你真有口福,好事都让你给碰上了。”
赵天星开玩笑道:“别拿好话待客,快拿酒去,让我和你老公好好喝几盅!”
两杯酒下肚,顾罡韬开门见山:“哎!我说你小子拉扯不小哇,和我们处长都喝上了。”
赵天星有些吃惊:“你咋知道的?”
“你这就别问了,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赵天星苦笑道:“办企业咋离得开你们这些大财神。上星期,我资金倒腾不开,想让你给贷笔款子,我把电话都打爆了,也没找到你。刚好在酒场上结识了冯老板,他是你们孙贵仁的乡党,开始,我还以为他吹牛皮撂砖头,可人家一个电话真把他叫到场了,所以……”
“所以你们就喝上了。你没给他谈贷款的事?”
“这么好的机会咋能错过。”
“他答应了?”
“答应了,还答应得挺干脆。他说你俩关系很铁,你又是处里的业务骨干,所以才把重头戏交给你来唱。”
顾罡韬浑身一震,慢慢放下酒盅:“他真的那么信任我?”
“我看是真的,他还说你办事认真,就是缺少些灵活性。”
顾罡韬哼了一声:“咋个灵活法?他没教你两手?”
“事情是这样的,冯老板申请了一笔贷款,最近可能要报到你那儿,让你按程序考察后,快点呈报。我那笔150万的贷款,他原则上已经同意了。”
顾罡韬沉默不语,心情很低落。
赵天星注视着顾罡韬的眼睛。
“我说你俩老同学,怎么光说不动筷子?”郝唯珺斟酒劝道。
顾罡韬意味深长地说:“天星,孙贵仁说得对,我这个人办事不会理解领导意图,说钉子便是铁,缺乏灵活性。可你没站在老同学的角度想想,贷款出了问题,人家负的是领导责任,我负的是直接责任。尽管银行就是存款放贷两项业务,企业银行本就是鱼水关系,但话又说回来,银行不是我家开的。你可以抓紧申报,把担保的事落在实处,后面的事就不是在我家谈了,咱可要公事公办。”
赵天星心想,贷款的事没有被拒之门外,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只剩下走程序了。他吸着烟,一脸真诚地说:“罡子,老同学做事你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噢,你开始点化我了。说说,事办成了,咋样回报?”
赵天星听错了话意,慷慨地说:“哥们做事你瞧着就是了,会让你满意的!”
顾罡韬说:“说说,咋叫我满意?”
赵天星望了一眼郝唯珺,轻声道:“随行就市,事成之后你可以多拿两个点。”
“噢。”顾罡韬有意抬高嗓门说,“老同学啊,你真够意思!就拿这让我满意?你不是把老同学往沟里送嘛!”
赵天星不以为然地笑道:“怎么会?肉烂了在锅里,咱俩谁跟谁呀。”
顾罡韬知道赵天星做事很会把握机会,见缝插针是他的强项,他的目的明确,就是千方百计想贷款。赵天星并不知道这是孙贵仁下的套子,我要帮老同学的忙,那么面对冯秉才的贷款申请我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孙贵仁和冯秉才之间鬼知道有多少猫腻!可是如果顶住不办,姓孙的会随便找个理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让老同学为此耿耿于怀,同时,一双双小鞋也会随之而来。想到这儿,他差点想给赵天星明明白白交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