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想要去触摸帝王的龙袖。慢慢地,极为费力地向上抬起。
郑昀睿疯了一般去抓她的手,却滞在半空,她的那只手,被白纱包裹地连形状都辨认不出,染着大片的暗红,触目惊心。郑昀睿不敢去碰,忽又双手抓住了其下的手腕。
那只手腕只能摸到咯咯突出的骨头,却至少是完好的。
“皇”女子艰难地张了张嘴,模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她的嗓子,因为过度的尖叫而喑哑。
“心月。”郑昀睿喃喃地唤着,他说不出别的话。
“嫔妾,太丑了,不敢见皇上……”她胸口起伏着,竭力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呢,三次不肯见朕竟是因为这个,朕怎么会厌弃你呢?”
“嫔妾……很喜欢皇上,不希望皇上看到嫔妾这样……可是,嫔妾太想念皇上,嫔妾忍不住……”
郑昀睿听得,几天下来心里的堵顿时消散,化为满满的眷恋和疼爱,还以为她在生气,不想竟是因为太爱他而怕丑。
这个女子为他保下了两个孩子,两位有孕的嫔妃,竟受到如此残忍的折磨。汹涌的愧疚与心痛淹没帝王的心,他不敢想象,十天之前,眼前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郑昀睿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手,擎着双手不敢碰她,最后轻轻抚在了她脸上。
“贵人江氏,晋容华,赐号‘莲’。”
莲者怜也,即爱之意。“芙蓉如面柳如眉”,莲花的美又兼有对女子容颜的盛赞。江心月极满意这个封号,莲花,一直是她唯一钟爱的花儿。
呵,皇上,真是没忘记了当初端午家宴上的一句承诺——你的喜好,都会牢记。
浑身发抖的齐御医[1]被王云海拎了出来,他老老实实禀报了江贵人的病情:鞭伤密集,遍布全身且伤口较深。双手受伤最重,多处骨碎,很可能残废。脾胃受伤,消化能力极弱。
这样的伤很难复原,可要是恢复不了,他这太医的下场……
花影跪下来哭诉,原来江心月在受过鞭刑和拶指后,被绑在刑床上用润湿的草纸覆住鼻,往口中灌下大量热辣的汁水,再重击腹部生生呕吐出来,再灌……如此往复。
郑昀睿听不下去了,他向王云海道:“慎刑司总管张文礼不是在辛者库么?把他和姚氏一起凌迟。”
姚氏凭一个空口无凭的口谕就进了慎刑司,张文礼不但没怀疑她,还任她大肆折腾了两日。然后在怡和宫结案的时候,他很适时地去闯宫。
他是太后的人。
“皇上,嫔妾怕,会残废……”她的声音飘在空里,破碎而不真实。
郑昀睿赶紧止住床上人的话,她几日只能进稀薄的米粥,身子太虚了。
“不怕,有朕在。朕会让你好起来。”
“不,皇上,您会离开嫔妾。您不信任嫔妾,要把嫔妾……嫔妾很怕,很怕。。”
郑昀睿猛然被扼住了喉咙,把嫔妾什么呢,是五马分尸,他亲口下过的旨。
他从灵魂到躯体都开始逃避开来,是的,他是个自私的人,他讨厌认错。他是王,他没有错。
郑昀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撤,却听得她再次嘶哑低语:
“我怕,求皇上信我,不要离开我……”
信我……郑昀睿猛然一惊,人受酷刑容易神志不清,心月那么柔弱,竟然硬挺了两天。她忘记了自称嫔妾,她刚刚的话,是内心最深处的意念吐露。
“信你,朕以后都会信你。”郑昀睿恳切地承诺道,只有情深,只有爱极,女子才会执着于男子的相信。心上人的不信是一个人最恐怖的噩梦。
然而,她没有回答皇帝,她迷迷糊糊侧过头,眼前阵阵地发黑。
菊香上前道:“皇上,小主太虚弱,这几日总是如此,请皇上不要说太多话了。”
郑昀睿轻轻给她拉好被子,道:“朕今晚就宿在这。”
又转向齐御医:“你好歹是个御医,要是治不好莲容华,就脱了官袍滚回老家吧。”
齐御医不由地哆嗦得更厉害了,但还是磕头应承下来。
“皇上”江心月清醒了些,又不安地朝郑昀睿伸手。郑昀睿赶紧转过头去哄她,要她别动。
注:[1]御医,太医院品阶:正副院使,正副院判,御医,医官,医士,医女。医女人数很多,是为了方便内廷女眷而设,地位比宫女稍高,但不能在太医院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