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铜鼎“咣当”一声恰巧砸在手边盈尺之地,大理石板都能被磕破,若不是莲贵嫔搭救,这东西掉在身上,害的不是她的皇嗣而是她的性命……一样样惊魂之事,她有身子的人怎么承受得住。
皇后自是命人将叶选侍抬至重华宫偏殿,几个御医都拥了进去。既然非为人所害,众嫔妃便再无嫌疑,皇后一声“各自回宫”,均被遣散了。只有良妃和江心月尚留在此地。
皇帝止住走在最后的一名御医,命他给江心月看手臂。御医诊治片刻,道只是轻微拉伤,用些药贴就会无碍。
良妃向皇帝直言道:“皇上,莲贵嫔今早起晚,耽搁祈福,虽然有错,但她方才舍身救下叶选侍……”
皇后看一眼江心月,面色闪烁不定,终是勉强露出嘉许之色,道:“莲贵嫔德行一贯出众。臣妾看,今早的惩处自然不必了,回头该好好赏赐莲贵嫔。”
王云海在侧一一将此事详细禀给皇帝。皇帝终于明白早上出了何事,想斥责皇后的处置过重却说不出口——迁至重华宫磨砺心性而已,既然是懈怠祈福,这样的处置最恰当不过。改过便能回来,看起来很是宽仁。再看跪坐在地上面色有些得意的江心月,他已经猜到她不顾性命救人是为了脱困。
若你被迁入重华宫,朕会坐视不理么!你何须用命换得脱困!他曾经决心要保护江心月,保护她在这深宫里稳稳地走下去,可是……可是她遇难后根本没想到要依靠他,而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反手为胜。
她哪里需要他?没有他,她一样和皇后对抗,一样能得意地站在这里。她手握权柄管宫时,皇后强势,良妃不及,还是要倚仗她来出谋划策。
皇帝深吸一口气,檀香入鼻却觉无限的烦闷——江心月太能干,让他做男人的不知如何是好。
救了皇嗣,这样的大功……好吧,封赏是么。皇帝看向皇后,缓声道:“就晋封莲贵嫔为昭仪,赐协理六宫大权。”
皇后霎时瞠目结舌,连江心月都惊异不已,不仅晋位,还赐协理六宫大权,这封赏……
因她先前是有罪过的,这封赏有些过头。然……救皇嗣是大功,也不算太过头了。她叩首谢恩,眼角的余光撇着皇后青白的面色。
昭仪是九御嫔之首,非修容之流可比肩。依附皇后与她作对的宛修容,日后终于可压制她了。
皇帝处理完这边,转身往叶选侍的偏殿而去。他走时,却扔下一句话道:“那个案几和炉鼎,皇后你要仔细查看。王云海,你也在此帮着皇后。”
江心月此时才复看一眼那骇人的炉鼎,其香灰撒了遍地,其内有隐约可见的金光。一位姑姑上前对皇后禀道:“这个炉鼎是殿内福鼎,底下放了许多金砖金元宝,只有上面才铺了一层香灰。”
王云海是极精干的人,俯身在侧细细地探查,然他看了半晌也瞧不出什么不妥。
江心月随着他探查的手跟上目光去,案几是贵重坚实的红木所制,无虫蛀,更无刻意的刻痕削角。炉鼎完好,三个腿都是等长无一丝不稳之象。
案几上摆设的瓜果和佛卷均滚到地上,香灰尽撒,狼藉不堪。江心月从身侧捻起一枚铜钱,暗自思忖片刻,终是不想再管这里,随着良妃向皇后告辞离去。
当日午后,叶选侍小产。
她的孩子失掉后,无人受责,她也只是晋位常在以示安抚。
皇帝痛心,继而愈发看重傅贵人腹中的孩子。叶选侍小产后,御医的话是“受惊过重导致小产。”,也就是说龙胎是被“吓死”的。皇帝听闻后想到被他嫌恶的澹台瑶仪,未免她心绪不宁,皇帝赦了她生产后迁居冷宫的处置。
叶常在在失子后整日哭闹,皇帝本就不喜欢她,这般下来竟一次都不肯去探望她。渐渐地,宫内流言四起,道叶常在在祈福当日遇险,虽有莲昭仪舍命相救,却仍保不住皇嗣,实乃上天降责。叶常在定是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