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前面,俺们白梃兵将战马最后一点气力都榨出来了,累死了他们,弟兄们也就像死了一半!萧宣赞,一定要将这些南下鞑子,全部留在这里肥了田!”
韩世忠他们的来路,死马零星相望,还有前面就已经落马的白梃兵士卒,孤零零的,却义无反顾的朝着这里挣扎前行。在营盘之下,这些战马的确已经耗尽了全部生命力,成片的倒下,连临死抬起头嘶鸣一声的气力都不再有了。
萧言回头,看了那白梃兵指挥使一眼,咬牙恶狠狠的道:“这还用你说!”深深吸了口气,萧言就持矛大步的走出,一直来到韩世忠身边站定。在他身后,昨夜已经血战一夜的神武常胜军步卒,萧言亲卫,都跟着萧言越过寨栅,一直走到这些骑兵变成步军的白梃兵袍泽身边。也不用军官指挥了,每个人都自发的站稳了战列。这个依着缓坡向下延伸的方阵,变得越发的厚重坚实。
昨夜赶来的白梃兵援军,他们的战马还在,就算丢了马,也有女真甲士昨夜丢下的战马可以换乘。他们分成两翼,也缓缓越过寨栅,压住阵脚两面。所有兵刃锋矢闪亮,都对着那一队女真骑军!
韩世忠看到萧言站到了他的身边,侧头看看,咧嘴笑道:“宣赞,你命大!俺老韩来迟了!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鞑子就一窝蜂的全部动了?”
萧言耸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反正鞑子出来不就成了么?管那么多干什么?”
韩世忠咧嘴叹气:“萧宣赞,你有命!俺泼韩五看来是跟对了人,今后保定你了............”
萧言哼了一声:“少赌输了伸手向我要钱,那才算是好属下............其他的等着对付完眼前鞑子再说罢............鞑子不会硬冲罢,要是我,这个时候早就掉头逃了,白梃兵大队就在后面罢?”
韩世忠点点头:“就俺们这一指挥舍了战马性命赶路,后面的也差不多远,半个时辰准到。眼前鞑子不够吃的............要是俺是鞑子,现在也掉头就跑是正经,王八蛋才硬拼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在军阵里面说话。对面女真近两百余骑人马,却不象萧言和韩世忠所料,稍稍停顿一阵,就缓缓散开,摆出了正面迎向宋军军阵的架势!
所有女真骑军,都沉默无声,哪怕相隔遥远,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杀气。这种杀气,是一种甚至在此刻,将自己性命都抛弃了的杀气!
萧言韩世忠对望一眼:“鞑子搞什么鬼?”
萧言这里,自己残余步卒加上赶来的失却战马的白梃兵,就有八百余人。再加上两百多骑有马白梃兵。战斗力也不差女真鞑子太多,可以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后面还有大队援军赶来。怎么算这些鞑子逗留在此都是有死无生,和萧言也算狠狠的打了几场的女真兵马,还这么看不起萧言,非要呆在此处,再次冲击萧言军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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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和韩世忠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女真骑军队列缓缓展开之后,就看见一名女真统帅,独骑越众而出,站在队列最前面,对着萧言方向提气大喊:“南军萧言统帅可在?某是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府行军都元帅完颜银可术,领南征兵马燕地巡猎,和萧将军会猎几场,大感倾佩,某有一事相求,可否出阵一会?”
银可术萧言当然认得,两人曾经互相面对面的拼死而战。最后自己命大,在这厮脸上狠狠的留下了一道伤痕。现在站在阵前,银可术脸上那道伤痕仍然狰狞可怖,将鼻梁都分成了两段。但是今日,银可术却再没有那日会战之时亲身冲阵的凶悍,不知道为什么,萧言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满满都是萧索意味。
萧言还没答话,身边韩世忠就捅了萧言一下:“宣赞,出去听听,鞑子如此行事,搞不明白,俺今后都睡不着!俺在宣赞身边护持,鞑子全部冲过来,俺也能护着宣赞退入军中!”
萧言冷冷的看了韩世忠一眼,他其实很不想出去,就缩在军阵里头大喊:“你有种就攻过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
但是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常胜不败的威名,麾下士卒,信奉若神。这个时候,怎么能在劣势的女真鞑子面前示弱?可恨这韩世忠,还在一边撺掇!
不过萧言心中也是好奇,自己诱来的女真统帅之一,最后死在自己剑下的女真贵人,到底是谁?而女真兵马,怎么就会为此人举动,而全盘牵动,最后成就自己全胜之局?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的确不想向任何战场上的对手示弱!
他微微招呼示意,早有亲卫给他牵了两匹马来。萧言翻身上马,军阵缓缓向两边让开一步,韩世忠落后一个马身,倒提长柄大刀护持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军阵,达于阵前。
银可术看到萧言出来,冷冷的看着他。银可术叹息一声,摘下头盔,捧在手上,微微颔首示意:“果然年少英雄,却不知道南朝,如萧将军这般英雄,能有几人?萧将军拥强兵,依檀州,正可和俺们相持而战,俺们南下本为行猎,进展不能,自然退走。萧将军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非要急着引诱俺们出来决战呢?还是南朝根本都只看重燕京城,只有萧将军一军,孤身北上,与俺们会猎疆场,俺们有援军,萧宣赞却没有,最后只能行险一搏呢?”
这女真统帅,猜得虽不中亦不远矣。只是老子处境,比你小子猜测的还要恶劣十倍,老子根本就是抗命北上的!如果不能回头抢到燕京大功,只怕死得比谁都惨!
萧言在心里面嘀咕,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声:“萧某是文臣,不是武将。大宋如萧某之辈,车载斗量,你们女真还是株守关外,安心为大宋屏藩。将背盟南下祸首的人头驰送汴梁,或者可免举族来日大祸!你们这些犯境之辈,现在下马受降,或者还可以保留一个全尸!”
银可术摇头冷笑:“女真儿郎,从来只有战死,不会投降!萧将军这等精锐,南朝能有多少?俺们南下不过千余骑先锋,就已经要萧将军这等英雄竭尽全力应对了。如这八百骑的女真健儿,俺们族中,何止十万之数?到时候再度南下会猎之际,就不知道和萧将军在哪里再见面了!”
萧言自己有数,他统领的,的确是大宋唯一野战主力西军当中的菁华部分。让大宋再拿出一支同样的军马和女真铁骑这般反复野战冲杀,也是为难!他招抚了燕地豪强为耳目,更有岳飞韩世忠马扩等无敌猛将为爪牙,饶是如此,还是和这千余骑女真鞑子,了不起再加上数千新附军,打了一个尸山血海,杀伤相当!
女真这个时候的本族最为精锐的武力,十万是没有的,五万左右,在收拢了北地的生熟女真之后,还是凑得出来。正是锐气方张,足可横行天下的时候。历史上是四年之后,而现在这个已经发生了变化了时代,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支野蛮的洪流南下之际,又该怎么阻挡?
背后无数道信任的目光,投了过来,而萧言也能感觉得到。
历史上,在幽燕北地并没有如此一场血战。而自己做到了,以一支孤军,斩断了女真人最先伸向南面的爪牙!至少这些经历了血战的麾下儿郎,将不再匮乏抵抗女真这么一个凶恶的民族大敌的勇气,这历史,应该因为自己的参与,在缓慢的改变着............
将来的事情,就真的如历史上一样么?
毕竟和女真血战一场,站在这里的胜利者,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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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阵前,萧言蓦然长啸一声,他冷冷的迎着银可术目光:“完颜将军,你可知道,在女真之前,有多少塞外民族兴起,有多少塞外民族湮灭?鬼方,匈奴,突厥,柔然,鲜卑,高丽,靺勒,契丹............不过到现在,轮到了女真而已!这么多民族起起落落,但是汉家文明,却延续至今!哪怕窘迫,哪怕被逼到了绝境,哪怕气运不绝如缕。但是一直延续到现在的,还是我们!
............数千年传承之下,就算你们一时应运而起,却总有汉家仁人志士,挡在你们面前,将这塌下来的天,重新补回去!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他人我不管,只要我萧言在一天,你们女真,就永远不要想如攻灭契丹一样覆灭我身后的这个大宋!不要想用野蛮摧毁文明,不要想用杀戮让人畏惧............”
在历史上,没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在这千年之前挡在你们女真面前............嗯,岳飞韩世忠不算,那是南宋了,而且岳飞的结局不太好呀不太好............
可是至少现在,我萧言来了,而且就这样挡在女真铁骑面前。这是第一次,以后还将有无数次,直到将这个天,彻底的翻转过来!
“............就是萧某人,就是萧某人身后这些汉家男儿,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是你们女真永远无法逾越的山峦!”
萧言话语掷地有声,身后士卒静默半晌。蓦然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大宋边军,戍守大宋北面西面疆界百余年,大宋有国以来,边军健儿在国疆上抛尸何止百万。但是边军荣耀,却越来越淡薄。就连现在仅存的能战西军,也被步步压迫,被分割得四分五裂。他们的几位老相公,更多的心思花在自保和勾心斗角上面。
而萧言带着他们抗命北上,血战连场,履胡之血涉胡肠............就是萧言,唤醒了大宋边军心中沉睡了数十年的光荣和骄傲!
而且他还是个文臣出身,虽然是南归之人。
大宋文臣,有多久没有这样看待他们这些边军了?遥远得都无法记忆了吧............如果他风云际会,趁时而起。有这么一个萧言在大宋,他们这些大宋武臣,永远在抛头颅洒热血戍守在边疆,却天生低文人好几等的命运,又将迎来什么样的改变?
在这一刻,白梃兵中那些指挥使,都目光热切的看着萧言,跟着麾下士卒,一起高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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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军山呼海啸般的巨大欢呼声中,银可术紧紧的抿紧了嘴唇。萧言策马,缓缓在阵前兜了一个圈子,举手向自己麾下健儿示意,接着就将森冷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还立在阵前的银可术:“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罢!话说完了,就是不死不休!”
银可术迎着萧言目光,突然一笑:“若然不是设合马焦躁自大,俺和萧将军,怎么会如此见面?只要让某能牵制萧将军四五日,那时见面,必不是今日气象!
............不过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好说的............某家所拜请萧将军者,就是请将完颜设合马的尸身奉还。此是俺们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的世子,女真制度,主死则扈卫尽殉............此次出征,多是宗翰自家谋克。若是不得设合马尸身,将与萧将军不死不休。若是萧将军将设合马尸身归还,俺们也就省了这一战,各自撒开,某领军退出古北口外............以后总有再度见面一决的时候............萧将军,某也知道,此次南人北上,论功之最,应该就是克复燕京城,难道萧将军愿自己实力轻耗,到时候回头抢不下燕京城么?”
萧言静静的看着银可术,突然一笑:“完颜将军,你们背盟南下。难道说走就走?萧某为大宋臣子,更领大军,只知道唯贼是讨。我大军就要合围,你要逃命,现在就逃罢,看能不能逃出这生天去!其他的不必多说,女真要是事后谢罪,谨守盟约,萧某人可能还不会提兵出关,至于现在,只有不死不休!什么完颜设合马,在萧某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犯我疆土,被我忠勇健儿格杀的鞑子而已!要战便战,要逃便逃,不要辱没了自己也是一军统帅的声名!”
萧言最后一句话说完,策马就转回阵中,韩世忠挡在他的身后,立马横刀,瞠目看着女真阵列,护送着萧言退回阵中。
女真兵马,只是静静看着两人动作,并没有突发冷箭。这个时候,每个女真战士脸上兜面若死灰。覆军杀将,死的还是完颜宗翰的儿子。南征军马,多是完颜宗翰家的亲卫谋克,抢回设合马的尸身,也许还能罪只及自己一身,而不及妻儿。现在已经只剩下以劣势兵力,在宋军大军渐次合围而来之际,硬冲向宋军坚实的阵列,无非都是死在这里而已,还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做什么呢?
才退回阵中,韩世忠就策马赶到萧言身边,低声激动的道:“直娘贼,宣赞你斩杀了一个女真王子!怪不得这些鞑子在窝里面呆不住,一定要杀出来接应,宣赞宣赞,你的命当真比谁都硬,俺老韩没有跟错人!”
萧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将座骑赶出阵中,继续持矛站在原来位置。
“将眼前鞑子彻底消灭要紧,要做的事情还多。要想将来,等我们回头抢下燕京再说!拿不下燕京,杀了女真皇帝老子,也是有罪无功!”
而在对面,银可术呆呆的看着萧言背影消失在自己军阵当中。他缓缓长叹一声。南下以来,他的应对指挥,从来没有错处。可是传言中如此软弱的南人,怎么突然涌现出如许多英雄豪杰之士,直到此刻,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怪设合马么?似乎也并不是。设合马同样尽了他女真战士的责任。杀身军阵当中。屡次挫败,让他也终于失却了对自己情绪的把握。就算他回去不会为完颜宗翰所追究,女真名将的骄傲,也让他无法承受逃回去的屈辱!
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马蹄声响,那是后续的宋军大队,在朝着这里疾驰。不要多长时间,就能赶到此处。银可术合上头盔,朝着左右叹息一声:“就死在此处罢!不要折了女真儿郎的威名!宗翰必然会为某等,复此大仇!”
他突然脑后受到重重一击,一句话没说出来,就软倒在马上。却是设合马那几个亲卫谋克动的手。几人对望一眼,都暗暗点头。
他们全部死在这里,宗翰的怒气可不会平息。这般丢脸惨败,再加上设合马战死。他们妻儿,说不定都要没为奴隶!只有掩护银可术逃回去,以银可术的身份地位,还能照顾一二!
几名银可术的亲卫,牢牢的将他腿绑在马上,朝着这三个谋克抚胸一礼,上马就脱离军阵向西面而去。
留下的女真骑士,没有一个人回顾一眼,一名女真谋克狂吼一声:“俺们纵横天下,今日就死在这里,给设合马殉葬罢!可也要拖着足够的南人一起殉死!”
随着他的狂吼,二百余骑女真甲士同样撕心裂肺的狂吼起来,那些设合马留下的亲卫,还嫠面出血,马蹄展动,这些女真甲士奋起最后气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扑向了面前宋军仿佛不可动摇的军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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