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老面前向来不会说谎,如实回答,“今天宅子里给八殿下烧的热水,她几乎是一口没喝,可能因为里面没泡茶叶。”
封老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书件往桌子上一拍,嗤道:“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晋老就爱煮酒喝茶附庸风雅,教出来的学生跟她一个德行。”封老想起好友又是一脸嫌弃,“她不喝就算。”
她那柜子里的茶叶宁愿留着自己煮茶鸡蛋,也不帮晋老惯着蒋梧阙的那张叼嘴。
听母亲提起学生的事,封禹又想起来今天下午蒋梧阙的话,“娘,我以前见过八殿下吗?”
“以前?”封老皱眉回忆,“好像有这么个事儿,大概是十一年前吧。怎么你不记得了?”
封禹摇头,“我想不起来自己以前见过她。”
提起那时候的蒋梧阙,封老眼里竟带了笑意,跟儿子说道:“我提醒提醒你,你十一年前从后花园领回来一个小孩儿,跑到我面前说要带她回家,这事你可还记得吗?”
封禹是家里独子,自幼没有兄弟姐妹,未免过得孤单。
封老那时候还不是一位能威慑北疆的元帅,只是个将军。从边疆回来过年的时候,皇上让她抽空教教几位皇女习武。
于是封老就带着儿子日日入宫。
那天封禹突然从御花园领回来一个身上湿漉漉还蹭了泥土的孩子,牵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弟弟,说弟弟不会说话又被人欺负好可怜,他能不能带回家养?
当时八殿下那张小脸黑的吓人,抿紧嘴唇,色彩缤纷的神色别提多好看了,但被封禹牵着的手却没甩开。
八殿下早产,自幼个头长得慢,六岁的时候还跟个小萝卜头一样,都没封禹高。她人虽小小的,但好面子的很,被封禹先入为主的喊完弟弟后就没再好意思开口否认,生怕封禹转头再喊她妹妹。
毕竟按年龄算她还比封禹大一岁呢。
最后人被君后领走,封禹还失落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府里的谁多嘴告诉他那孩子他养不起,自此以后封禹就没提过这事,只是学武时认真了不少。
封老这么一说封禹就全想起来了,顿时明白为什么蒋梧阙不肯跟他说实话,甚至还编造了一个假故事企图骗他喊姐姐。
那时候蒋梧阙不知道哪里弄得一身水汽,蹲在地上好不可怜,远处是大她几岁的太女正想往这边走。
封禹正好路过,觉得是太女欺负了蒋梧阙,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跑。
两人气喘吁吁的躲在假山后面,封禹还笑着安慰蒋梧阙,“别怕,太女不会追来了。”
封禹俨然一副保护她的姿态,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满是自豪的弯着眉眼问她,“我是封将之子封禹,你是谁,是宫里的小侍吗,叫什么?”
当时蒋梧阙抿着嘴不说话,就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想起当年场景的封禹两只眼睛都比之前亮了许多,他轻抿嘴唇手指微蜷,特别想现在就去把真相说给蒋梧阙听,看她会是个什么表情,可还好意思让他唤姐姐。
封禹从书房出去的时候,封老喊了他一声,“等等,”她起身到墙角放置闲物的柜子旁,弯腰打开柜子,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一罐茶叶。
刚才还说不给呢,转脸就变了态度,这让封老多少有些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将茶叶罐子递给封禹,粗声粗气的说道:“明个给她送过去吧,权当还她买草料的情了。”
来的若是旁人,没买草料迷惑北疆视线她也无可奈何,更何况来者还是晋老的得意学生。
第二日封禹早早起床,带着茶叶罐子就往蒋梧阙住的宅子走,眼里隐隐怀着期待。
一路上脚步轻快,嘴角上扬,踏进堂屋看见蒋梧阙,封禹那句憋着坏的“我想起来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刚要说出口,就听蒋梧阙微微笑着,疏离又客气的跟他打招呼,“少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半分也无昨天下午那副骗他喊姐姐的赖皮模样。
封禹将要吐口的话,就这么被她给憋了回去,顿时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怕是昨晚就能猜到自己会从母亲那里得知当年的情况,今天才故意这么疏离。
蒋梧阙瞧见封禹放在桌子上的茶罐,眼底笑意浓郁,连声音都轻柔了不少,“这是你给我带来的吗?”
封禹从昨天到今天一连输了她两局,现在见她伸手要摸茶罐子,鬼使神差的快她一步将罐子抱回怀里,“不是。”
蒋梧阙还没完全展开的笑意就这么凝滞在了嘴角。
她吃瘪的模样终于让封禹觉得心气顺了不少,他眼尾挑起笑意,声音轻快,“这是用来做茶鸡蛋的。”
“臣就是奉母帅之令顺路来看看殿下昨天睡的可好而已。”说完封禹如来时一般,抱着茶罐子脚步轻快的离开。
蒋梧阙站在堂屋门口,笑的颇有些无奈,她扬声唤十五,故意说给还没走远的封禹听,“等小将军茶鸡蛋煮熟了,你去讨几颗过来。”
封禹脚步一顿,头都没回,心想那你可等着吧,这茶鸡蛋怕是煮不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