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手机久违地震动起来。
-你在吗。
-在,怎么了。
这一问不要紧,成百上千的消息忽然像洪水猛兽一样挤进宗介的手机里,让他想起直播时你推我搡的弹幕。他盯着屏幕逐条仔细阅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我只是想找你抱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也很忙,没空理我,不想就直接忽略我的信息吧。” 接着她抱怨事情是多么多么的纷繁复杂,而她又是多么多么地想睡觉而不行,东拉西扯不知道怎么又拐到上了表白的问题上,通过语音消息听得出她忍不住在抽噎:“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复你表白的,太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她也不知道为啥,委屈喷涌而出。
为什么回到寝室能看到大家都心满意足地在被窝里安详地睡着,而自己却还要打着台灯肝论文,直至东方的晨光划破天际?想到这个,她就控制不住开始哭了,而又在和宗介发语音消息,眼泪一发而不可收拾。
预想中大段大段的心灵鸡汤并没有出现,宗介的回复很简短也很有力,他的声音沉稳:“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也许是怕她以为在敷衍,接着发了好几条过来。
-不要到处乱跑,稍微等等。
-也不要乱想,最多十五分钟。
顾悠悠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背对着自习区的入口,边哭边创作着第二封推荐信。她不知道十五分钟是多久,只是隐隐感到
宗介是个十分准时的人,他嘴里冒出来的十五分钟,绝对不可能拖到十六分。和他一起出现的不仅有本人,还有冒着热气的照烧鸡排饭和鲜奶朱古力。
不要问为什么隔着塑料袋顾悠悠还知道,香喷喷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来了。
四下别无他人,连抽噎声似乎都能在广阔的区域内传出老远。即便鼻翼还在迅速扩张收缩,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哭唧唧地咽下一口鸡肉,感觉鲜香滑嫩的质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含混不清地哭唧唧:“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我猜的。”宗介看着桌上的小便签,他像刚运动回来似的,说话的气息并不太稳,“跑腿交作业之类的事情就我来做吧,你把需要写的东西写了。”
顾悠悠眼泪婆娑地抬起头,刚收回去的泪水又顺着脸颊滑落:,哽咽道:“你要帮我?”
“不然呢?”他安抚性地笑起来,把吸管插进coco的奶茶被子里放在她旁边,“我本来考虑要不要给你个抱抱,可是怕被你觉得是非礼。如果你不介意,东西拿给我写也是一样的。”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的作业我包比给你安慰抱抱更加令人感到欣慰,因为前者是实实在在的分担,而后者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她又开始过意不去,口气很委婉很客气:“你回去早点睡吧。”回应是宗介偏头斜了她一眼,悠悠道:“我走了你会孤单的。”把U盘拿走去楼下打印成纸质简历了,留下饥肠辘辘的顾悠悠还在狼吞虎咽。
虽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但后来他们还是通宵了。
顾悠悠坚持作业需要自己完成才有效果,宗介坚持不提前撤退要陪到大结局。她在各类文献资料中畅快遨游,他就专心致志地在旁边反复温习比赛录像。
他在研究操作细节和节奏把握。
原来众人口中的天才也并非一蹴而就。
在幽暗的隐秘处,宗介也会不厌其烦地观看某一场比赛,只为了彻底分析场上局势,把不足之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他的神情特别认真,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来,瞳仁会跟着人物的位置变化而小幅度移动。大多数时候无论顾悠悠如何躁动,他都无动于衷,只是会伸手去探水杯里的水温,估摸着合适就去换温水。
滚烫的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带着无与伦比的盛大光芒,给这个人雕刻般的侧颜镀上纯金,一切仿佛凝固成永恒。
分别时两人眼眶下皆是同等的黛青,却莫名其妙露出笑容。顾悠悠不再哭了,反倒觉得心疼,也许是漫漫长夜的煎熬给了她表露心迹的勇气,她感到日光的温度渗入心底,慢吞吞地对宗介说:“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正在帮她撑门的宗介楞了一下,然后居高临下地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他嘴角的梨涡还没有散去,眸子亮如星辰:“再等等,此事另有安排。emmm,你能不能答应我个要求?”神使鬼差地,他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对方没有避开。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吹风后凉凉的,覆在眼睛上带着安定的魔力。
顾悠悠干脆地点头,示意他尽管提,赴汤蹈火她都在所不辞。
宗介退开一步,隔着距离望向她,阳光给她的鬓发染上毛毛的虚边儿,他似乎能感到手心底下滴流滴流不断转动的眼珠子。熬了一晚上,还生龙活虎地不安分呐。
他最终放开了手,觉得应该抓紧时间放她回去补眠,于是坦白道:“答应我,至少你生日之前,你要喜欢我。”如今是四月初,离她四月二十七日的生日,还剩二十来天。
“你要在我生日重新给我表白吗?”她努力适应着陡然而至的白昼,并不急着上楼,而是回过头去问他。
“保密。”宗介可能意识不到自己逆光中的盛世美颜有多撩人,只是做了个嘘的手势。头顶是云和天空,还在缱绻缠绵;耳畔是十里春风,俯身亲吻初夏。这个动作仿佛创造了无形的屏障,把周围的一切都隔离在外,包括聒噪的鸟鸣。
他得意地眨眨眼,人慢慢往后退去:“你猜对了,百分之五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