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衰败、没落的道路的。在这里上班的工人家庭,家家几乎都有下岗职工,有的家庭,父亲下岗了,儿子、闺女也下岗了,一家几口人,没有一个有工作、有固定的收入的。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饿死吧。于是,男的出去打短工,或者摆摊设点,推三轮车,挣几个辛苦钱,买粮买煤,把一家人的肚子填饱就是最高要求,实在不行,就去偷、去抢。那个时候,整个西城市的社会治安急剧恶化,到处是小偷、抢劫犯、杀人犯,每年都有几十起杀人案,抢劫、盗窃成了普遍现象,因为受害人太多了,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去报案。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小偷天天在派出所门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那些民警根本不敢抓他们,因为小偷都是一伙的,他们人多,等到民警下班了,他们在路上就可以集体围攻民警,有的民警被小偷和黑社会团伙打残了,胳膊剁掉了一个,脚筋给挑断了,成了残废,结果公安局破不了案。有的公安人员本身就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事实上成了黑社会的保护伞,于是,犯罪嫌疑人更受不到什么惩罚,他们继续逍遥法外,于是更加有恃无恐。老百姓见了他们,像躲瘟疫一样,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正不压邪,为了自己的平安,还是少说为妙。他们就是亲眼见了那些人违法乱纪的事情,让他们作证,他们也会拒绝,说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们是害怕自己将来会受到报复。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一旦从里面放了出来,是要杀人的。
有些男的本来有工作的时候,都是很好的公民。现在成了黑社会、小混混,或者小偷、流氓;女的呢,也是各有各的命运,各人找各人的活路。
有的有经济头脑的,就借钱开了餐馆、商店,做起了生意。有的到集贸市场租一个摊位,就当起了小贩。有的卖菜,有的修鞋,有的搞起了缝纫,更多的是到餐馆里打工,给有钱人家当起了保姆什么的。还有的通过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长得好的女人,有些姿色的,就和自己下岗的老公离了婚,嫁给了那些年龄大、离了婚或者死了妻子的老干部。有的通过婚姻中介机构,找了个外国的洋人,嫁给老外,干脆出国了。这样的女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留在当地的,都是靠打零工生存。
有的女工怕吃苦,嫌打零工赚钱慢,就走上了邪路。年轻的长相漂亮的,就去了市区或者外地,到夜总会、桑拿中心当小姐去了。年龄大的,长相不好看的,基本上就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在那些美容美发店、路边的按摩店里,向农民工和城市的低收入人群提供性服务。
在工人村里,一到晚上,沿街的低矮的小平房里,到处是按摩店、美容美发店,还有KTV,店里坐的都是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有的胖,有的瘦,她们的脸上都涂上一层厚厚的白粉,眨巴一下眼睛,说不定就有粉掉下来。嘴唇涂得红红的,看着有些吓人。客人少的时候,她们还会站在路边,冲走过的男人抛着媚眼,勾引过路的男人。一旦有男人过来搭讪,她们会非常热情地抱着你,把你拥入她们的房间,在那里,谈好价钱,她们会为客人提供你所购买的服务。
如今的工人村,工厂倒闭,工人失业,街道两边的建筑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垃圾遍地,苍蝇乱飞,污水横流,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垃圾基本靠风刮,污水基本靠蒸发。社会治安混乱,这里成了整座城市的边缘地带,成了黄赌毒的聚集地,因为管理混乱,许多外地的流窜犯,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乐土,他们隐蔽在这里,和小姐们打情骂俏,掏几十块钱甚至十块钱,就可以找个女人玩一玩,真是爽死了。
为了迎接首长的到来,提前几天,整个西城的党政军机关都动员起来了,出动了几百名武警战士和环卫工人,到工人村帮助搞卫生。市公安局出动了几百人的防暴警察、几十辆警车,到工人村挨家挨户进行了排查,那些小偷、黑社会分子、诈骗犯,流窜犯,有的早就得到了消息,望风而逃。那些做小姐的,纷纷关门歇业,一时间,工人村里清净了许多。那些留守在这里的老头、老太太,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马上就有大人物来了。他们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一旦有大人物来这里视察,当地的公安机关就会进行一次突击整治,这里的情况会好几天,但是领导一走,各种情况照旧。人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都是为了避风头。
下午,两辆中巴车开到工人村的一条街道口,这里是一片棚户区,放眼望去,在一个山脚下,建设了一大片低矮的平房,看砖头和瓦片就知道,这些建筑都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有的房子上面还是石棉瓦,估计是住户自己搭建的。这里的房间没有厕所,在每一个街道拐弯处,有一个公共厕所。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在当地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陪同下,首长弯下腰,走进一户人家,这家的房子矮矮的,屋子里的地面比外面低了五十多厘米,一般的个子,如果不弯腰就会碰到脑袋。
王一鸣陪着首长走进了这户人家。估计工作人员提前已经和这户人家打过招呼的,里面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老头个子不高,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瘦瘦的,腰有些弯了,但精神还好,看到首长和王一鸣进来,笑着说:“领导好,领导好,我经常从电视上看见你的啊!”
首长握着老工人的手说:“老哥哥,你身体还好吗?”
老工人说:“也不行了,有高血压、胃病,还有类风湿。”
首长说:“收入怎么样?退休金有保障吗?”
老工人说:“我还好,退休得早,现在每个月有一千二百多,我老伴有一千一百多,两个人养一个孩子,够吃饭的了。我儿子、媳妇,双双下岗,现在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
首长说:“这孩子是你孙子?”
老人说:“是。”
首长问:“孩子的父母呢?”
老人说:“都到广东打工去了,这里工厂少,不好找工作。所以,我儿子和媳就都走了,一年回来一趟,到春节时在家里住几天。孩子小,就丢在家里了,让我们老两口带。没办法。”
首长看了看他们的房子,是两间,外面一间是客厅,摆着一些沙发、电视机、电冰箱之类的东西。里面一间是卧室,放了一张双人床,上面的床单是新的,是工作人员提前做的安排,特意给他们买了一床新的,为了应付电视台的拍照。
大家在客厅里的木沙发上坐下来,首长问:“老哥哥,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老工人说:“住上新房子,你看我这房子,都快四十年了,一刮大风下大雨就害怕,睡不着,因为到处漏,还害怕风给刮倒了,我儿子、媳妇回来,没地方住,就只能在外面租房子。听说我们这里也要进行棚户区改造,我就盼着快些改造,再晚几年,我说不定这辈子就住不到新房子了。”
旁边的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说:“快了,快了,市里正在做规划,等中央的资金下来后,各种手续一办,就可以动工了。”
首长问:“这个项目需要中央配套多少资金?”
孔明亮说:“一亿四千万。我们市里也要拿出一亿四千万。再加上省里补助的八千万,总共是三亿六千万。准备建设一个大型的住宅区,解决三千多户棚户区居民的住房问题。”
首长说:“好的,一定要加快进度,争取让老百姓早日解决住房问题。这些老工人,为了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干了一辈子,到老了,我们还让他们住在棚户区里,我们对不起这些老工人啊!老哥哥,委屈你了啊!”
两个老工人听了,感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说:“国家有困难,我们能理解,我们不埋怨政府,我们现在还有退休金,可以活下去,就知足了。”
首长扭过头对王一鸣说:“你看,还是老工人觉悟高啊,生活条件这个样,还没有任何怨言,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实在是有愧啊!”
王一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机械地点着头,说:“是啊,是啊!”
他想了想自己的生活条件,和这些老工人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别。在北京,自己住的是部长楼,两百多个平方,没有花几个钱,相比较现在北京的房价,一天一个样,有的地段已经几万一平方米了,一般的也上万了,当初房改时,那套房子才花了几万块钱,基本上等于是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