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何事?”
潘如芸道:“眼看开春了,想请师傅来家里量衣,上次只做了你跟良儿成亲的衣服,你跟良儿都得再做几身。”
沈晏均还没说话,潘玉良先道:“我觉得我衣服够了,不用做新的了。”
潘如芸替她捧着她的脸擦了擦她还没有擦干净的嘴角,道:“年前忙,你过年都还没有给你做新衣,以往每年都有的,今年来了大姐这反倒没了,回头娘又该说我这大姐不心疼你了。”
潘如芸这时候说的娘指的是潘夫人,也的确如她所说,以后每到过年小孩子都是要裁新衣的,这是规矩。
只是今年跟沈晏均还有潘玉良成亲的事撞上了,来不及,这才没有做。
沈晏均这时开口,“那就做吧,下午我不出门,在房里看书,人来了你让人来叫便是了。”
潘如芸说了声好,潘玉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姐,那你下午不听戏了?”
潘如芸道:“还有好几天呢,明天再听也没关系,下午还还有拟贴子,去请二叔一家过来听戏,还有娘那边,如意那边,我都准备差人送贴子过去。反正现在还是过年,也不忙,正是闲的时候。”
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潘玉良不懂,听着也头大,潘如芸说了她也只是听听,进不去心里。
潘玉良昨夜又惊又怕了一夜,这会吃饱了不禁犯起困来,这边还在跟潘如芸说着话呢,说着说着语速就慢了起来,反应也慢下来。
潘如芸故意逗她,喊她一声,她便啊一下,撑着眼皮费力地聚起精神,待跟她说旁的话了,她便又没了精神气,眼皮开始往下拉。潘如芸又喊她一声,她便又啊一下,如此反复,跟逗猫似的。
沈晏均大概也觉得她这反应有趣,坐在一边斜着身子看着她快要低到餐桌上的脑袋,待潘如芸喊她一声,她便又把脑袋抬起来点。
最后还是沈夫人看不下去了。
“这都困成什么样了,还逗呢,你们两个也真是,快点放她回去睡会吧。”
潘玉良一听有觉可以睡,迷糊着还点点脑袋,从口里含糊地吐出一句,“中午不睡,下午白费。”
沈夫人跟潘如芸同时笑出声,两人拿着帕子掩着,哭笑不得,“这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
沈晏均道:“现在的学生就会瞎编这些词,娘,您也甭管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先送她回去睡会,再不送她回去,一会该滑到桌子底下去睡了。”
潘如芸也站起身,刚准备去扶潘玉良,沈晏均已经直接将人抱起。
潘如芸脸上带着笑意,跟在后头小声说,“你轻点,别碰着她腿了。”
沈夫人坐在桌前看着他们离开,跟柳衣道:“我都看不透这些孩子了。”
柳衣笑笑,“夫人要看得那么透做什么,凡事大少爷心里都有着数呢。”
沈夫人点点头,揉揉脖子,“唉呀,看良儿困成那样,我都想睡了,我也躺会去。晚些时候你去如芸那边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帮一把,请人来家里看戏的事你提醒一下她,别落了该请的人。”
柳衣扶着沈夫人站起来,“是,夫人,您就放宽些心思吧,奴婢看少奶奶能做好的。”
沈夫人说了句,“但愿如此吧。”
沈晏均将潘玉良一路抱回房里,潘如芸一路跟了进去。
沈晏均把人放到床上后便让开了,由着潘如芸跟两个丫鬟帮她脱鞋的脱鞋,脱衣服的脱衣服。
潘如芸帮潘玉良解盘扣的时候,潘玉良的手抓了一把,咕哝了一句什么,潘如芸没听清,问了句,“良儿你说什么?”
待再要去听的时候,她又不说了。
红衣替潘玉良脱了鞋子,帮忙把被子掀开,笑着说,“少奶奶,少夫人这是在说梦话呢。”
潘如芸笑了一下,“是吗?”说着继续去解她的扣子。
因为是冬天,穿得多,三人帮潘玉良脱好衣服也费了一番功夫。
潘如芸只帮她脱了袄子,后面的事情便交给红衣跟喜儿了。
沈晏均这会已经去了外间,拿了本书在桌前看了起来。
潘如芸从里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还没仔细瞧过这房间呢,当初还觉得简朴了些,现在看来也算别致。”
屋子里基本没有累赘的摆设,不像潘如芸的房里。
潘玉良的屋子是由沈晏均原来的书房改过来的,还延用着原来摆投与装饰,除了几盆兰花,也没有其他的装饰品,现在都已经打了花苞了,待到三四月份大概就能开花了。
潘如芸走到一株兰花前,伸手弄了弄,“这花倒养得别致,良儿会养吗?”
沈晏均翻了一页书,笑了笑,“她哪里会养花,能把她自己养好就已经不错了。”
潘如芸笑着点点头,“这些女孩子喜欢做的,她偏不喜欢做。”
沈晏均淡淡地道,“如今这世道变了,什么女孩子男孩子该做不该做的,都变了。”
沈晏均从语气到神色都很淡,教人看不出他真实情绪。
不过潘如芸见他如此平静,便继续往下说,“什么变不变的,再变也是那样,这男人还是天,这女人还是侍候男人的。”
沈晏均抬眼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道:“你这话若是教良儿听了,她定要好好跟你理论理论,还得嚷嚷着给你上一课。”
潘如芸笑笑,“那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她,她是真的能给我上一课。”
沈晏均不置可否地把目光移回书上,两个人倒像是都忘了那天的争执。
等到喜儿跟红衣把潘玉良安顿好,喜儿走到潘如芸跟前,潘如芸见沈晏均似乎一门心思地看着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道:“那行,我先去忙别的,那做衣服的师傅过来,我让喜儿过来喊你。”
沈晏均点点头,随她的意。
沈晏均下午一直呆在房时在,哪都没有去。
喜儿过来请了一次,说是量衣的师傅过来了,不过被沈晏均打发了。
“先给府里的其他人量,晚点我跟少夫人一起过去。”
喜儿自始头都没抬,得了回复后便立即离开了。
喜儿前脚刚走,赵副官后脚就进去了,红衣十分有眼见地寻着借口便出去了。
等人走后,赵副官才道:“查过了,少夫人回来之后去了园子,跟戏班子的人说了两句话,还吃了点零嘴,回来后便是那碗汤了。现在两样东西都没了,估计很难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晏均哼了声,“给我查!只要不是鬼做的,就一定能查得出来。”
赵副官一低头,说了声是。
还有件事……赵副官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晏均最不喜欢别人这副样子,不由得急起眉,“有话就说,不说就出去。”
赵副官立即道:“给少夫人零嘴的那个人,应该是重先生。”
赵副官说完就低下头去,似不敢看沈晏均般。
沈晏均拿着书的手一用车,手跟书摩擦发出的声响不禁让人头皮发麻,他眼睛一眯,道:“重晓楼?”
“是。”
沈晏均沉吟了片刻,忽然一笑,“这零嘴是那位重先生的,汤是潘大小姐准备的,这就有意思了。”
赵副官听出沈晏均话里的凉意,不禁把头垂得更低了。
过了一会,沈晏均才说,“你下去吧,继续查,别惊动任何人。”
赵逼官应了声是便退下。
沈晏均把书放下,起身在桌前立了会,跟棵树似的,一动也不动。
待听到里间有动静时他才转过身往里走。
床上的人正半眯着眼睛伸着懒腰,懒懒散散的样子,细细手腕从衣袖中露出。
潘玉良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沈晏均手里拿着书去看了她两次,都没醒。
这会大概是真睡饱了,眼睛里都是清明。
沈晏均帮她把衣服拿到床上,又要帮她穿的样子。
潘玉良眨着眼往边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红衣的影子,便问,“红衣呢?”
“出去了。”
潘玉良眨眨眼,没乖乖伸手穿衣,片刻后,她糯着声音说,“晏均哥哥,今个儿晏庭出府买了很多好吃的,不过我都没有吃。”
沈晏均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帮着她穿衣。
“哦,你这么乖,要想什么奖励?”
知道她这是讨赏,但她乖觉的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想顺了她的意。
潘玉良想纠结了一下,似不知如何开口般,但又觉得是非说不可的事,便道,“昨……昨天晚上的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沈晏均哼了一声,“告诉别人什么?”
潘玉良轻轻哼了一声,又觉得现在不是该哼的时候,便咳了一声,想掩饰过去。
她严肃地耍起赖来,“我不管,昨天晚上的事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沈晏均帮她把夹袄穿好,又拿了外衣,见她注意力都在她的话里,也不伸手,沉声道,“抬手。”
潘玉良乖乖抬起头,嘴里说着,“晏均哥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不理我?”
沈晏均哼了哼,“你这等子忘恩负义的小赖皮,我为什么要理你。”
潘玉良直呼冤枉,“你说的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沈晏均呵了一声,已经开始帮她扣起盘扣来。
“那是谁昨晚只顾自己舒服了,不管别人死活的?”
潘玉良捂上自己的脸,一副懊恼的样子,“晏均哥哥,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好不好?”
沈晏均被她气笑,“不是你先说的吗?”
他说的也没错,问题是,同一件事,他们说的分明是不同的意思。
沈晏均其实也不想她一直记着这件事,便也只是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行了,这种事,我能跟谁说去,被人晾在一边我还不够丢脸的吗?”
潘玉良道:“你可以去找姐姐的嘛。”
沈晏均被她气得狠狠地捏了她的脸一把,潘玉良立即疼得喊出声。
“唉呀,疼死了疼死了!”
沈晏均拿眼睛瞪她,“你还有脸疼!”
潘玉良不知道他为何忽然生起气来,捂着脸瞪回去。
沈晏均瞧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知晓自己这气生的也是没有任何用处,他叹口气,“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
这话潘玉良就不服气了,她自己觉得她跟沈晏庭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是你们要把我当小孩子而已,别人家十六岁的姑娘都生孩子了。”
沈晏均好不容易克制下去的澎湃又被她勾了起来,他忽然一倾身,把她压在身下。
“那你什么时候给晏均生个孩子?”
潘玉良被她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瞪看着沈晏均,“晏均哥哥……我是良儿啊,良儿怎么能给你生孩子?晏均哥哥是大姐的……”
沈晏均彻底泄了气,有些他自己都没摸清的索然无味,“好了,你起来吧,量衣的师傅过来了,就等着你了。”
潘玉良感受到他身上忽然而来的低气压,不大敢讲话地挪着身子,挪到床边后俯下身子去拿自己的鞋子。
沈晏均看她够了半天都没够着的样子,还是妥协了,他低下身子把她把鞋子拿起来,又帮她穿好,然后才扶着她坐床上下来。
潘玉良偷偷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声地问,“我们现在要去姐姐那里吗?”
沈晏均道:“他们应该在后厅,我们去那。”
潘玉良点点头,去拿自己的手杖,这次沈晏均倒没有去直接抱她,等她拿好手杖之后还放了手。
潘玉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沈晏均,问他,“晏均哥哥,昨日良儿为何……?”
沈晏均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在查清楚之后,你莫要声张。”
潘玉良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出心里的疑问,“晏均哥哥,你说,为何会有人做这种事?”
沈晏均道:“在什么都没查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这司令府人多,要真有那么几个心思不好的人,也在所难免。”
潘玉良没说话,这事出在司令府,不用她说,沈晏均也会给她一个交代,她只是奇怪。
以前那些戏本子上的写的故事,没想到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沈晏均又道:“你若不想生孩子,记得一定要忌口,便是你大姐那边的东西,你也得慎重。”
潘玉良刚想反驳,她大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他这是血口喷人。
沈晏均便在她开口之前道:“你大姐那边的东西也不是她亲手做的,总怕有个万一。”
潘玉良听得眉头高高皱起,“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吃了。”
沈晏均轻笑一声,“大概是这样了,日后你记得跟紧了我,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吧,其他的,若是吃错了东不相上下,我可保证下回你吃进去的东西能让你变成什么样。”
说着沈晏均已经越过潘玉良走在了前头,潘玉良只好撑着手杖跟上。
红衣就在屋外的长廊上站着,见沈晏均跟潘玉良走出房间,立即上前去扶潘玉良。
“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潘玉良道,“去量衣。”
红衣心里还嘀咕着怎么这回大少爷不直接抱着人走了,但见沈晏均走的也不快,似乎在等潘玉良的样子,便压下心中的嘀咕。
下午沈夫人跟潘如芸谁都没有听戏,只偶尔有丫鬟仆人在戏台前伫足,但司令府的银钱给的丰厚,下午有排戏的几个人问班主这戏还要不要唱的时候,班主直接道:“唱,怎么不唱?该怎么唱还怎么唱。”
这话听在重晓楼耳里,换来一声轻哼。
杨班主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其他人准备去了。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重晓楼好似身子真不好的样子,懒懒的靠在墙上。
“班主,既然无人听戏,下午我便不上台了。”
杨班主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到重晓楼的确是身体不好,而且下午既然没人看戏的话,临时把戏换了应该也无人知晓。
“行吧,我安排一下,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重小楼讥诮一笑,说的漫不经心,“谢谢班主大人了。”
说着便大摇大摆去了偏院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