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线——————————
大雨漫卷,噼里啪啦的击打着大地,直打的叶碎花残。
这里是一处不大的庭院,四处都种着花草,都不是什么稀罕物,算是常见,不过经营的颇为的雅致。上下布局,错落有致,把不大的空间给点缀着,一眼看上去,第一个感觉是满目的翠意,第二个感觉,就是舒坦。显然这设计之人,也是心中颇有丘壑的人物。
年余未雨,这些花草虽说每日都有人照顾次弄着浇水,但还是免不了蔫儿了下去。这一场豪雨下来,却是立刻都焕发了生机,每一片叶子似乎都吸饱蘸满了雨水,锃绿锃绿的,看上去便是喜人。这些花叶,似乎也是知道时节将至,拼命的在雨中绽放着,舒展着,在这崇祯七年的夏秋之交,努力的绽放着自己生命中最后的绚丽色彩。
花木掩映中,乃是一座小小的精舍。下面地基是用青石砌成的,上面则是大竹建成,上了年纪的竹子呈现出一种斑驳的古旧,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变迁。点缀着四周的苍翠,竟是给人一种莫名伤怀,伤春悲秋之感。
此等建筑,绝非凡品,几可称得上是匠心独运,绝对是出自了不得的大师之手。
整个震羌堡方圆数十里内,能有这等雅兴的本就没几个,但是能有与雅兴相匹配的雄厚财力的,却是唯有守备官侯家伟大人一个而已。
侯家伟长的肤色白皙,身材清瘦,像是个文官,实则是个实打实的武将,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粗汉,大字不识一个的。只是人越是如此,往往就越是爱附庸风雅,这位侯大人更是个中翘楚。人的雅致与否体现在什么方面?无非就是衣着举止和饮食起居而已,侯家伟天然有些优势,除了有些阴鸷之外,仪容还算是威严沉静。
而这座院子,乃是他话大价钱从太原府请了大师过来督建的,从请大师到采买山西根本见不到的柱子再到最后建好,前前后后七八千两银子搭进去了。
以九边军户之贫贱,这些钱足够维持一支千人的军队一年之久。
这就是上千个家庭一年的生计之所在。
精舍的窗户打开着,侯家伟穿了一身蜀锦做的宽袍大袖,长长的头发用一根上好的墨玉簪子束了,大袖当风,竟也有了几分飘逸出尘的仙意。只是那紧缩的眉头和阴鸷的表情,却是破坏的一干二净。他就站在窗后,狂风暴雨从窗中席卷而入,打在他身上,衣襟都有些湿了,却是恍若未觉。
他似是望着窗外的暴雨怔怔出神,只是眼神的焦距其实完全不在上面,显然心中有悬而未决之事盘旋着,正自委决不下。
一边桌子上放了一张纸,已经被雨水给打的湿透,上面的墨迹都化开了。
这张纸,就是这会儿侯守备心里犯难的根源。
就在方才,一名信使冒雨而来,说是乃是十里铺贴队官董策派来的。侯家伟本来正自高卧,一听到丫鬟的通报,不顾困倦,立刻起身接见了那信使。
结果却是得到了消息——白麻子马匪夜困十里铺,董策得到消息,连夜带人驰援,以八人冲白麻子三百骑兵,一冲而入,杀伤无算。而后又和许如桀合计,分兵而出,一部吸引马贼注意力,而后以三骑,披坚执锐,直冲马贼之中宫!竟无一人是董策手下一合之将,死者无数,马贼首领被擒,众马贼溃散,十里铺之围得解。只不过令人悲切的是,许如桀战死,尸体都被战马踩得看不清颜面了。
侯家伟一听,当时便脑袋一蒙,差点儿就没站稳。
董策!你个王八蛋!你不给老子面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坏老子好事!迟早有一天要剁了你!侯家伟气的浑身哆嗦,差点儿就恨恨的怒骂出声。
董策推算的没错儿,那些白麻子马贼,确实是侯家伟在背后指使的。
只不过董策却是有很重要的一点猜错了——他和白麻子不是臣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事实上,像是白麻子这种手下有三四百骑兵的大马匪,其实力几乎已经可以匹敌千余官兵,而一个镇羌堡,能不能凑出这些人来还是两可之数呢!白麻子靠着手上这些兵力,若是去投了那些反贼,怕是也能混个名号,岂会抱着一个区区守备官的大腿?
不过侯家伟这边给他提供官兵的情报,帮着他销赃,买卖粮食接济,因此两者也是合作愉快。白麻子已经是帮着侯家伟屠灭了不少的仇敌了,堪称是他最大的依仗之一。侯家伟和白麻子都是心思缜密之人,因此一直未被人发现马脚,胆子便也是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