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的主体是数十辆大车,上面的东西摞的高高的,都用厚厚的毡布给盖住了,装载了数量极多的物资。每辆大车都有两名车夫轮换,而在车队的中部,则是一辆看上去已经比较老旧的载人马车,刘若宰身在其中。董策和谢鼎坤加起来四十人簇拥在马车周围,给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在车队外围,还有大约百余士兵护卫。
镇河堡高峻的城楼上,两个女子望着远去的车队,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左边那穿着湖水绿裙子,外面穿着同色褙子的女子低声问道:“紫钏,爹爹一共会平安回来的是吧?”
她旁边那不过十二三岁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可爱小丫头使劲儿攥了攥拳头:“小姐放心,一定会的!老爷不是有那董策保着么?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天下无双董二郎,一个人能杀十几个鞑子呢!”
“董二郎,董二郎?”那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秀丽女子轻轻念叨了几遍,目光在人群中寻到了那个骑在马上宛如一堵山一般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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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也看着快要天黑了,夕阳在极远的天边,变成了一个鲜红色的蛋黄,沉浮在一片火红色的彤云之中。
不过远远的,董策也终于瞧见了弘赐堡那高大的城墙。
大约下午三点出发,现在是五点半左右的光静儿,队伍已经接近了弘赐堡。
弘赐堡附近,地势开阔,一览无余。一眼望去,一片枯黄,这里植被覆盖率很低,连野草都很少。风一吹,就是一片风沙。
地上时不时有一两道巨大的缝隙出现,车队就得随之绕路。在不久之前,这里曾经被建奴肆虐过,沿途路过不少村寨,大队已经是残破,只剩下了一片废墟,满目苍夷。房子都已经被烧毁,一片焦黑色的残垣断壁在风中矗立着。人口牲畜家禽,则都是已经被掳掠而去,原先建奴比较侧重于抢东西,最近这几次入寇,则是开始大量的抢人。根据前几日刚刚出来的官方邸报,这一次宣大两镇被掳掠而去的百姓足足有十七万之多,驼马牛羊等三十多万。
建奴也变聪明了,知道人口才是最大的战争资源,战争潜力。、
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反映出来,其实宣大也并不是想想的那么穷,至少许多人还是很有些资财的。
偶尔能瞧见一片庄稼地,只剩下杆儿的玉米在风中倒伏着,枯黄萎缩。
董策嗅了嗅,这里的风似乎都和磐石堡的不一样。
磐石堡北边有石山为遮挡,在更远的北方,数十里之外,也有长城所在的绵延群山,遮住了北地的风霜,再加上有水有草,所以温度略高一些,风也不是那么大。而此处四野寥廓,风从塞北吹来,穿的单薄些的,已经有了几分凉意了。
董策眯着眼睛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那辆简陋的马车在风中轧轧而行,车夫坐在车辕上,沉稳如山。
直到出发之后,董策才知道刘若宰的目的——原来这位大人是要去弘赐堡犒赏军兵,亲自给军兵发放粮食,衣物,饷银等等。顺便视察军情,检阅军队,汰淘冗兵,检查吃空饷等情况,希望通过此行对冀北道官兵的战斗力有所了解。
董策心里只有感叹一句:“真狠!”
“这招儿真狠!”
他亲自发放饷银,足额发放,官兵就知道了将官到底克扣了他们多少,因此必然会对将官心怀不满,那些扣得多的,恨之入骨也不在话下。
而刘若宰发给他们得多,又以五品文臣,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兵备道之尊能这般屈尊降贵,更是会赢得官兵之心,使其尊重爱戴。
现在九边将官上上下下,几乎就没有不吃空饷的,刘若宰定然是一查一个准儿,如此一来,就有不少将官把柄被他抓在手中。他倒是未必会把这些将官如何——以刘若宰之精明,当也知道,事情不可闹大,这些将领背后都是根深蒂固,一旦捅出去,怕是大同镇都要引起莫大的动荡。而且吃空饷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刘若宰若是去动这一块儿的禁区,只怕也要死得难看。
士卒爱戴,军官听命,以刘若宰之手段,再提拔几个亲信,打压一些异己,不难就可以把冀北道掌握在手中。
到时候,自然是可以一展宏图。
刘若宰提的这几点,可谓是招招致命,每一击都打在将官们的要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