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澈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 牧流冰眉头一皱,不习惯地挣脱出来。 瞳走到离风涧澈很近很近的地方,低低的声音像一个梦,“我……送你一件礼物。” 来到明晓溪身边的东浩雪紧紧捏住她的胳膊,紧张地观察瞳的行动。 瞳缓慢而优雅地双手绕到颈后,取下她脖颈间一条细长泛着银光的项链。 辉煌的灯光下,它耀眼地闪烁着光芒…… “她怎么可以……”东浩雪银牙欲碎。 “……”明晓溪不解地看着她。
“那是瞳从小一直戴着的项链,平时动都不让人动。听说她被牧伯伯捡到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了……” 风涧澈惊讶地看着那条项链,“这……” 瞳静静微笑,“让我为你戴上它好吗?” “魔女……”东浩雪忿忿然。 瞳水一般地轻轻拉下风涧澈的身子,轻柔地将项链戴在他的颈上,然后…… 她吻上了风涧澈的右颊。 瞳轻闭双眼吻着风涧澈的脸颊。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 明晓溪的耳朵呀,嗡嗡乱响。她第一时间捂住了东浩雪的嘴巴。叫什么叫,多么浪漫的场景都快被她破坏了。 一个黑影扑过去! “啪!” 让人毛骨悚然的耳光声! 瞳摔倒在地,脸上有了惊人的四条血痕。 这一切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明晓溪的注意力全被东浩雪吸引了,甚至都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只见风夫人高举着手,两眼喷火地瞪着瞳,“你!你这个贱女人!不要脸的臭女人!” 瞳的牙死死咬住薄薄的嘴唇,幽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瞳,你还好吗?”明晓溪急切地跑到摔倒的瞳身旁,正想将她扶起来,一只手却早她一步伸了出来。 风涧澈将沉默的瞳搀扶起来,心痛地看着她脸上的血痕,“你痛不痛?” 瞳的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彩,沙哑地说:“没事。” “死贱人!”风夫人大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偷偷摸摸混进这里!滚!你给我滚出去!” “她是我带来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风夫人的歇斯底里。 牧流冰慑人的气势迫得她一惊,如狂的气焰不由得一滞。 但当风夫人的眼睛再次看到瞳楚楚地依偎在风涧澈怀中的身影时,疯狂的冲动又一次抓紧了她,“贱女人!你以为有牧家的少爷给你撑腰就了不得了吗?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想勾引我的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骚狐狸在打什么主意!你这个贱货连舔我儿子的小脚指头都不配!只要有我活的一天,你就别想能靠近我儿子一步!” 风夫人冲上去一把扯住瞳的长发,硬生生将她从风涧澈的怀里拉了出来! “啊……”瞳吃痛地低叫,泪珠倏然坠落。 “妈!”风涧澈急忙制止。 “风夫人!”牧流冰第一时刻捏住了她还欲施暴的手,用一种冰雪般寒窒的声音说,“瞳是牧家的人,还轮不到您教训她。” “发生了什么事?” 正僵持中,风涧澈的父亲阴沉着一张脸从偏厅的政客群中,来到了风暴的中心。 他冷酷的眼睛扫视一周后,盯在了神态狂乱的风夫人脸上。 “啪!” 风夫人的右脸上马上凸显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丢人的家伙!滚回房间去!”他命人将风涧澈的母亲“送”出了宴会大厅。 接着,风勇司僵硬着脸对众宾客一笑,“内人举止粗鲁,让各位见笑了。不过今日乃小犬的生日,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呵呵……”宾客中有人发出捧场的“轻松”笑声,大家赶快识趣地“恢复”谈笑风生,镇静自若,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很“平静”、“自然”…… *** *** 夜色漆黑。 明晓溪的心情像漆黑的夜色一样郁闷。
风涧澈的妈妈怎么能那样对待瞳呢?瞳和澈学长怎么办呢?她自己怎么样才能帮到他们两个呢?为什么出来干预的是澈学长的妈妈呢? 她现在能够真正理解瞳那句“因为……她是澈的母亲”中,所包含的深沉的无奈和叹息了。 是呀,她毕竟是澈学长的妈妈呀,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才不会伤害到大家呢? 明晓溪越想越苦闷。 “瞳是个孤儿?” 牧流冰为她突然的提问怔了一下,“是的。” “你们对她好吗?” “不好。”他非常干脆。 “啊?为什么?”明晓溪惊跳起来。 牧流冰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在牧家她只是个有用的工具而已……” “你们只把她当成工具?!” 牧流冰讥讽地一笑,“如果她成不了工具,牧英雄早就把她扔在街头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那……就没有人关心她?”明晓溪苦苦追问。 “也许……只有澈吧……” “你呢?你难道就不关心她?她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呀……” “我?”他似乎觉得很好笑。 “我觉得你还是关心她的,否则你刚才就不会为她说话了!” “这世上有值得我关心的人吗?” 明晓溪忽然觉得很愤怒,“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话!你明明没有那么冷漠的,为什么非要装作整个世界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呢?!”她不喜欢好像置身于一个孤立世界中的牧流冰,那样的他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我饿了。”牧流冰蹦出这样一句话。
“哦……对了,你还什么也没吃呢。”明晓溪猛然想起,他们见到风涧澈没多久就发生了不愉快的场面,然后不喜欢宴会里虚伪气氛的她就拉着牧流冰出来到花园中了,一直晃到现在,所以他们一点东西都还没吃。 她急忙说道:“你赶快吃东西去吧,不然你的胃可能又会痛的。” “你呢?” “我?”明晓溪正站在一丛郁郁葱葱的花树前,香味袭人,树影婆娑,“我还想多待一会儿,你进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你不饿?” “我不饿……咦?!你是在关心我吗?是不是?是不是?”明晓溪眨眨眼睛。 牧流冰转身就走了,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分辨一秒钟前他的脸——是不是有些不自然? *** *** 不知过了多久,躲在花丛后独自发呆的明晓溪被一阵声音惊扰了。 咦,花丛的前面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她方才难道睡着了?居然一点也没听见他们走过来的脚步声。 明晓溪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花丛前的两个人竟然就是她念念不忘担心不已的风涧澈和瞳。 瞳低声说:“对不起,澈……” 风涧澈轻柔地抚摩着她脸上鲜红的血痕,“瞳,是母亲做的不合适,我替她向你道歉。” 瞳凝视着他,“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呢?” “……”风涧澈苦笑。 她依然倔强地凝视着他,“是因为我是个孤儿,是个身份低下的人吗?” 风涧澈揉揉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呢?”瞳的眼睛幽幽地像个梦,“你也会看不起我是个孤儿,是个身份低下的人吗?” 风涧澈一惊,“瞳……” 瞳凄然地笑,“我错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是这世界上我最珍惜的事情……” 风涧澈将冰娃娃一般脆弱的她抱进怀中,“瞳……我对你好是这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你应当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得到所有的幸福……” 瞳缓缓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后背,“我不奢望其他的幸福……只要你……能一直……对我好……” 风涧澈更加拥紧了她…… 美丽的瞳,温柔的风涧澈,在凉凉的夜空下,忘情地拥抱着…… 明晓溪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流下。 好感人喔…… 拥抱着瞳的风涧澈身子突然僵硬了!
瞳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吻在了他的脖颈上…… 风涧澈震惊地看着她,“瞳……” 瞳屏住呼吸,她用尽她全身的勇气在等待。 夜风吹过,风涧澈的身子僵硬而冰冷。 瞳惊栗地寒战,心,一寸一寸凝结成冰。 两颗晶莹的泪珠滚下她心碎的眼角。 “不行吗?你觉得不行吗?”瞳寂寞的嘴唇微微颤动,“像其他少女一样的幸福……我不能拥有吗?” 风涧澈修长的身体终于离开了她,“瞳……” 怀中空落落的,更多的泪水无声地渐涌入瞳绝望的眼睛,“你不能……喜欢我吗……” 风涧澈紧闭双眼,“是我的错。我以为……” “你心里有其他的女孩子吗?”她的声音像寒风一样颤抖,“是……她……吗……” “不!”风涧澈急切地回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因为你的母亲吗?”瞳拼命控制自己即将崩溃的神经,“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吗?……如果是这个原因……我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改变她对我的看法……” 风涧澈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愿意看到那么委曲求全的瞳,“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的母亲……哈……哈……” 瞳无措地笑起来,她的双手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舞着。 “都不是……那么……你的意思是……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招惹我!戏弄我很好玩是吗?!你为什么要假惺惺对我好!我恨你!”彻底受到伤害的瞳失控地大喊,她已经失去了昔日冰冷外壳的保护,遭受到的这一击,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的伤害。 风涧澈痛苦地试图安抚情绪脆弱的瞳,伸出双臂要把她拥入怀中,“不是的!我喜欢你!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呀……你说呀!”瞳挣脱双肩上他温暖的大手,冷笑道,“你想说你喜欢我的方式不是我所要求的,对不对?你想说你只是像喜欢妹妹一样地喜欢我对不对?……” 风涧澈神态凝重地点头。 今夜的天气出奇地冷,一阵阵的寒风陡然吹来,让人不寒而栗。 静默的几分钟像绝望一样漫长。 美丽如夜的瞳收干了她所有的眼泪,用冰一样的口吻说:“我为我刚才的举止感到可耻。您放心,风少爷,我再也不会来骚扰您了。”她站直了还略微颤抖的身躯,直挺挺地起步离开摇曳婆娑的那丛茂盛的花树。 风涧澈无力地伸出手臂想要拦住她,“瞳……” 他的声音像黑夜的魔咒,散发出无穷无尽的魅力…… 瞳冷冷地看向他,“风少爷,请您放过我。” 她深深地一鞠躬,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好像它们也在决然地向风涧澈道别…… *** *** 仿佛过了良久良久。 明晓溪的眼泪像小溪一样哗啦哗啦地淌着…… 方才的情景,打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然而,伤心得一塌糊涂的她又不得不为下一个问题伤脑筋——她应该现身出来面对始终没有离去的风涧澈吗?可是她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才是合适的。还是她应该安静地离开?可是看着伤感失落的风涧澈,她终是迈不开离开的步子。 正在犹豫间,草地上传来风涧澈的声音: “出来吧。” 明晓溪缩头缩脑地从花树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强笑道:“呵呵,澈学长你发现我了……” “是啊,你哭得那么大声,我想听不见都难。” “喔……”明晓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的声音有那么大吗? “啊,不过澈学长……我不是有意要偷窥你和瞳的……我是……”她急忙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是我们打扰了你。” “嘿嘿,也不完全是啦……”她偷偷想,一开始是他们打扰了她,可后来她为他们发生的事情惊讶,并没有“君子非礼勿视”地悄悄离开,是有点说不过去的。
风涧澈拍拍他身边的草地,“来,陪我坐一会儿。”
明晓溪乖乖地走过去,肩并肩坐在他身旁。 啊,澈学长的神情好忧郁啊,他的眉头皱得好像化不开。 半个小时后…… “你怎么不说话呢?”风涧澈静静地问,“我以为你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我呢。” 明晓溪不自然地动动,“咳,我的嘴很笨,怕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是吗……” 明晓溪忽然想到一个话题,“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吗?我都还没有祝你生日快乐呢!”在宴会上,先是东浩雪叽里呱啦地占住风涧澈,然后又是瞳事件,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机会向寿星翁道贺。 她从手边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纸盒子,“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
风涧澈拆开纸盒,轻轻抖出里面的东西。有星星、有纸鹤、有铃铛,一阵清风吹过,“叮叮当当”煞是清脆好听…… “是风铃。”风涧澈轻笑,“你亲手做的?” “嗯。”明晓溪笑笑。 “我没有很多钱,也没有特别的东西,所以昨天就连夜做了这个风铃。我知道这个东西很无聊,你不需要也不一定喜欢,但我听人说过,如果有人对着风铃许愿时,它能‘叮叮当当’地无风自响,那么即使有再大的烦恼也能立刻烟消云散……” 风涧澈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 “嘿嘿。”明晓溪抓抓脑袋,嘿嘿傻笑,“也不一定真有那么灵啦,那只不过是我的心愿,希望澈学长能永远快乐,永远没有烦恼……” 风涧澈凝视明晓溪,“我以为,你一冲出来就会质问我,为什么那样对待瞳。” 明晓溪再抓抓脑袋,“我平时做事是有些莽撞,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行动,就好像当初对待东浩男……” “不过……”她迎向风涧澈的目光,像仰望天神一般虔诚地说,“我相信澈学长!澈学长是决不会故意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的!我相信你的任何决定和做法都是你确信最好最合适的!” 风涧澈紧紧握住她的右手,掌心一股潮热…… 天上还是一颗星星也没有。 风涧澈的左手握着明晓溪的右手。 明晓溪打不死的好奇心又悄悄抬头了,“学长……你真的不喜欢瞳吗?” “你感觉呢?” 啊,风涧澈并没有生气。她的胆子一下子壮起来,“我觉得你是喜欢瞳的!她那么漂亮……每次看见她,你都那么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瞳的话,她也不可能会那么喜欢你了……” 风涧澈轻轻叹息,“我怎么会不喜欢瞳呢?” “那你为什么不吻她呢?”情绪控制了明晓溪的理智,一句话冲口而出,“书上不都是那样写的吗?王子亲吻了公主,他们终于相爱,必将冲破重重障碍,奔向美好的未来!” 风涧澈即使心情再不好,也被她逗笑了,“你还会作诗?” 他的这一笑,像明月拨开了乌云,直把明晓溪看呆了。啊,为了他的笑,让她再多作几首“诗”也愿意。 可惜,乌云很快又遮住了皎洁的明月。 风涧澈苦笑道:“我不可以那样对待她。” “为什么?” “……” “为什么?” “……”风涧澈还是不回答。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明晓溪不屈不挠地一直一直追问。 风涧澈的眼神像一个谜,深不见底。可从不知道“放弃”两个字该怎么写的明晓溪,却一个劲儿地要跳下去,试图打捞起谜底。 他的沉默点燃了明晓溪的执拗,语言已经不会经过大脑而直接冲到空气中,“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难道你真的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她?拜托!你这个借口实在太老套!太烂俗了!鬼才会相信!她又不真的是你妹妹,你那样说她会不伤心才怪……” 风涧澈的面孔陡然苍白,手指有些绷紧。 明晓溪张大嘴,眨眨眼,再眨眨眼,扭头怯怯看向怪异的他,声音像被人突然夺走了。 一个闪念雷电一样击中了她! “啊!不会是?”她惊叫,死死掐住风涧澈的手心! “难道是……是……” 最烂最烂,烂到被千人唾万人骂的苦情电视剧情节,烂到没有人会相信的巧合! 现实生活中真有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吗? 但是,想一想,真的是巧合吗?一切似乎很合着某种联系…… 她惊恐地向风涧澈求证:“瞳不会是……你的……” 夜风吹,沁凉入骨。 风涧澈无语。 明晓溪眼睛亮如火炬。 不知过了多久,风涧澈闭上眼睛,苦笑叹息: “傻丫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敏感呢?” 明晓溪的左手死死捂上嘴巴,但手指缝间还是飘出了她的惊叹:“瞳……瞳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