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惨叫声不断传来,终于,周坤生差不多憋进骨髓里的愤怒爆发了出来。
他对车夫说了声:“桥北,方山窑陈富鹏家,赶紧走。”
赶车的老头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急忙说:“我怎么能留下你呢。赶紧跟我一起走吧,小鬼子惹不起,会送命的。”
面对老头的好意,周坤生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说完,有力的一掌拍在驴屁股上,喊了声,“走。”随即大步流星地朝着哨卡的方向走去。
车夫眼里噙着泪水,他可以想象周坤生前去会遭遇什么,但他没有能力阻止,只能选择离去。
哨卡上,一位老者倒在地上,一旁是一筐翻倒的瓜果蔬菜,一个日本兵的枪托正在老者瘦骨嶙峋的身躯上肆意蹂.躏。
“住手。”周坤生大喝一声。
如果,此前老者的惨叫只是让周坤生感到愤怒,那么,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他要爆发,要出击,要给日本兵一点颜色看看,他要让这些外邦人知道,中国人不是懦夫,是不好惹的。
在大喝一声后,周坤生几大步跨到那个正用枪托砸老者的日本人身边,手指并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的腋下用力一戳,那个日本兵立刻体会到了他的厉害。钻心的疼痛让日本兵蹲了下去,手里的枪到了周坤生的手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躺地上的老者看得目瞪口呆。他仿佛看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眨眼的功夫,拳、脚,以及枪托,几乎同时落到几个哨兵的身上,而这些日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击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周坤生的一只脚踏在一个日本兵的脸上,他冷冷地对这个日本兵说:“狗日的,这是中国人的地盘,轮不到你们嚣张。”说完,脚尖只稍稍用力,那个日本兵就疼得晕了过去。
周坤生捡起地上的枪,搀扶起受伤的老者,两人迅速消失在了树林里。
离开哨卡后,周坤生渐渐冷静下来。他想,如果现在回陈富鹏家里去,日本人势必会找到那里,到时,肯定会连累到陈富鹏。但除了回桥北,眼下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回丁蜀镇去,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尽管,到时候可以请池田次郎出面调解,但毕竟打的是日本士兵,还夺了他们的枪,这么严重的事情恐怕池田次郎也没有能力摆平。
该去哪里呢?周坤生心里盘算。
走了片刻,他喊老者先离开,他打算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暂时避一避。
老者擦去嘴角的鲜血,感谢一番后,提了一个建议:“小兄弟,您如果现在回镇上去,日本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吧,我听说桥北往西的深山里有个阳泉寨,那里有很多专跟鬼子对着干的英雄,他们的大当家姓单,叫单雄。您可以去找他们。不过,阳泉寨具体在哪里无人知道,不容易找到。不过,可以去碰碰运气,曾经有人在西边老林里遇到过他们。”
周坤生觉得没把握,一来,阳泉寨不一定找得到;再则,即便找到,那里的人能收留他吗?
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担忧,说:“您不用担心阳泉寨的人不会收留你,因为,您是好汉,跟阳泉寨的英雄是一条道上的人;而且,还带了枪去。他们一定会收下你的。”
周坤生心想,眼下,也没更好的去处,只能去西边老林里碰碰运气了。
告别老者之后,周坤生挑人迹罕至的山道往西走。
由于来湖?后,除了往返于桥北村、集市之间,他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所以,山里的环境完全不熟悉,他只能凭借直觉朝着一个方向走。
背着几条沉甸甸的枪,加上没有走山路的经验,走出没多会他就觉得累得不行,只能停下来歇脚。就这样,走一阵歇一阵,才几里地,却花去了老半天的时间。
他心里很纠结,觉得老天爷是在捉弄他。他想,来湖?躲避这么长时间,眼看着青帮的人不再针对他,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今天,却跟小鬼子干了一架,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这样的经历,他怀疑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看着他疲于奔命。
不过他想,也许,这是一次考验,所谓,成大器者必定有不一般的境遇。他没觉得后悔,因为,他认为同胞有难施以援手是分内事,并且,能痛打小鬼子让他感到十分畅快。
也不知走了多久,林子渐渐密起来,原本依稀可辨的山路也变得模糊不清,到了最后,路已经没影了,前头只剩下尺余高的杂草和遮云蔽日的树林。
望着莽莽密林,周坤生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他感到了孤独,他就像行走在草原上的孤狼,伴随他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这一刻,他想到了家,想起了父亲,想起码头上那些管护兄弟。
就在他感到茫然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风吹草木发出的动静,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枯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