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宸的眼里,只看得到陆心颜。
一身寻常的石青色罗衣襦裙,穿在她身上,却因那气度不同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腰身依然纤细苗条,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怀孕的痕迹。
绝美的面容上那双黑亮的眸子,在看到他时,露出灿若星辰的光芒。
气色不好不坏,看来在牢里吃了苦,但没吃多大的苦。
但他的女人他的孩子,本该在府里被人锦衣玉食的伺候着,怎能出现在那种肮脏的地方?
他如何能忍?
“珠珠。”他轻唤着朝她走去。
陆心颜在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萧逸宸回来了,现在亲眼看到,仍然止不住激动。
冰凉的铠甲泛着冷洌的光,深邃英俊的面容经历东元战场的风霜,被打磨得越发坚硬犀利,也更加性感迷人。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得像看着全世界。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朝她走来,像踩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
砰砰,砰砰。
每一步,都像走在她的心上,引来巨大回响。
陆心颜没想到在她与萧逸宸成婚的几个月后,她再次看到他,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她居然会心跳如雷。
熟悉的清冽气息将她包围,柔软的腰身搂上一条强壮的手臂,他带着让人心安和心动的气息,将她搂住怀中。
“珠珠,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愤怒的暴喝声响彻在文昌殿的上空,“龙爱卿,你忘了你龙家祖训了吗?不得参与皇权斗争...”
“回皇上,”龙天行随意地拱手,“臣不参与皇权斗争,只是郡主与臣看重之人渊源颇深,臣受人之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只要她不死,别的,臣不管!”
在外人听来,以为龙天行所说的渊源颇深之人指的是姚雪,不过实则龙天行说的是梳云。
他一度对于要救陆心颜这事很不爽,后来冷格给他想了个理由:“爷,您换个角度想想。要不是郡主将梳云姑娘买回来,您可能这辈子都遇不上梳云姑娘!就算您遇上了,那时的梳云姑娘一定不是现在的梳云姑娘!”
龙天行每次被梳云气得半死的时候,曾不只一千次一万次地想,希望这辈子都没遇上她。可若一想到这事若真的发生,他又觉得更加难受。
京城说大也就这么大,京城的青楼说多好的就那么几家。若陆心颜没有将梳云买下来,他与她的相遇,指不定是在哪个青楼,而那个时候,梳云早已不知被多少男人碰过...
一想到这,龙天行就恨不得杀了那些想象中的男人,于是对救陆心颜这事,便觉得没那么憋屈难受了。
龙天行说完,便主动退到一边,表明他不参与皇权斗争的立场。
少了一个龙天行,便等于少了三分之一的威胁,隆德帝的面色略略好了些,便将矛头指向萧炎,“那你呢?萧爱卿!朕恭喜你终于摆脱了轮椅,但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因为臣,寒了心。”萧炎道:“皇上还记得这文昌殿吗?”
隆德帝道:“你这是何意?”也不知回应的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十八年前,臣的父亲带着臣和一众兄弟,拼死护着皇上,听到胜利消息的地方,便是这文昌殿!下一秒,我父亲惨死,我昏迷不醒,我大部分的兄弟们丧命于此的地方,同样是这文昌殿!皇上,您难道已经忘记了吗?”
隆德帝面色变了变。确实,他曾经记得,一直都记得,所以文昌殿一直关着,从不开启。
可自从武辕举事,经过文德殿的事之后,他已经将文昌殿发生的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朕当然没忘!”但他不会承认,“不然文昌殿,不会一关十八年!就是为了祭奠曾经在此为朕和这天武江山牺牲的英烈们!”
隆德帝话音一转,气势凌厉,“萧爱卿,这里是你父亲老国公爷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支持朕的地方,你如今却要在这里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反朕吗!?”
“因为臣,寒了心。”同样的一句话再次说出,证明萧炎的内心是多么的心寒,“臣的儿媳妇,臣未来的孙子,臣的侄子,因为皇上的私心和不公,眼看就要命丧黄泉,臣不得不如此!”
“臣知皇上对我镇国公府起了杀心,也会防着我镇国公府救人,所以臣连夜派人去天牢营救。结果...”萧炎长叹一声,“真是在臣的预料之中啊,臣的人去到后,正好碰上了皇上您派去的人。”
事实上预料隆德帝会提前下手的人,不是萧炎,而是武瑞。武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隆德帝,他猜想隆德帝既然对陆心颜和武昇动了杀机,必会做到万无一失,便将自己的猜测让人暗中传给萧炎。
萧炎内心希望武瑞的猜测是错的,因为他对隆德帝并没有真正的死心。可当属下抬着隆德帝派去的人的尸体出来时,萧炎心里最后的那一点忠诚之火,终于灭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才是忠臣良将!”隆德帝冷笑一声,“你不满朕的判决,说明你早就对朕有了谋反之心!那朕要处死他们,有何不妥?乱臣贼子,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萧炎道:“所以十八年前,皇上一手策划前太子叛变,让臣的父亲带着臣和所有兄弟们进宫护驾。实则早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一石二鸟,顺便将我萧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此话一出,场上齐飞等人面上皆露出悲愤的神情,齐齐怒视隆德帝。
他们的祖父或父亲,绝大部分皆在那一日丧命。
隆德帝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冷笑连连,“朕知道,你故意将老国公爷的死推到朕头上,不过是为了为你的谋反,找一个天经地义的理由!”
“皇上这是不认?”
“没做过的事情,朕当然不会认!”
这时武瑞沉痛道:“皇兄,老国公之死,真的跟皇兄您无关?”
“八皇弟,连你都不相信朕?要站在外人那边、听信谗言,怀疑朕吗!?”隆德帝慷慨激昂道:“你们若想诬陷朕,最好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光凭这一面之词,朕不信你们能忽悠住天下所有人!”
“人证在这里。”
话音落下,文昌殿外走进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冷硬,正是冷寻,他一把胡须在昏迷期间被剃去,露出真实容颜,让许久没见到他的秋无涯几人一时没认出来。
另一女子,头戴帽帷,看不到容颜。一身下人的装扮,然而那行走的姿态,却格外端正。
隆德帝看到冷寻,面色不易察觉的微变,先发制人,“原来是你!难不成当初朕怀疑你勾结萧贵妃给朕下毒,对你用了些刑,就能证明十八年前的事情是朕一手安排的?”
武昇初初并未认出冷寻,现在听隆德帝一说,才知眼前之人,是自己奉命囚禁、私自折磨的冷寻!
他暗中变了变脸色,不过此时无人注意到他。
“奴婢玉氏楚荷,参见皇上,各位大人。”玉婶行礼,那标准的姿态,一看就像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奴婢面上有疤,怕惊吓贵人,故以帽帷遮之,请皇上和各位大人恕罪。”
“楚荷?”隆德帝面色终于僵住。
玉婶道:“正是奴婢,皇上!奴婢没死!”
武瑞道:“楚女官,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你一五一十地说来,不得隐瞒或编造!”
“是,王爷。”玉婶道:“奴婢原是先帝御前掌印女官,先帝去世后,奴婢不知日后会如何,心下惶恐。某日悄悄来到文昌殿,缅怀过去。哪知那日突发宫变,外面杀声震天,奴婢害怕不已,不敢出去,便躲在先帝批阅奏折的御案下面。不知过了多久,冲进来许多人,然后有太监高呼:反太子在东宫放火自尽啦!接着所有人欢呼:胜利了胜利了!
奴婢以为安全了,掀开布幔正要出来,却见四皇子暗中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奴婢亲眼看到站在萧大将军和萧将军,以及他们的护卫身后的人,突然拿出长剑大刀,朝他们砍去!奴婢惊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捂住嘴巴!那些人杀了萧大将军等人后,四皇子命他们好好检查是否有还有活人!当时萧将军的‘尸体’离御案最近,奉命检查他的人,便发现了奴婢!奴婢被人从案桌底下拉出来,奴婢哭着求饶命,四皇子却冷漠地道:处理干净。
奴婢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奴婢却没死。四皇子下令将奴婢杀了的时候,他身边一名叫玉坚的护卫主动请缨动手。后来奴婢知道,玉大哥因为爱慕奴婢,不忍杀死奴婢,所以手下求情,并且从乱葬岗悄悄将奴婢带回家中医治。后来奴婢为了活下来,主动毁了脸,并嫁给了他。
嫁给玉大哥之后一年多,在奴婢生下女儿后,他突发急症去了。奴婢担心身份被人发现,便想带着女儿离开京城,却发现京城戒严。奴婢不敢出京,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家,伪造已经身亡的假像,然后带着女儿到处讨生活。后来遇到夫人,终于在乡下庄子里安定下来。
当年的事情奴婢不只亲眼所见,并亲自问过玉大哥,他亲口承认萧家出事是四皇子特意布的局,但他事先并不知情,是在出事后才知道真相!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隆德帝排行四,未登基前是四皇子。
这一番话,在冷寻发现玉婶的身份后,在场的萧炎等人,已经听过不只一遍。
然而即使听过无数遍,当真相残忍地再次暴露在眼前时。他们心中的愤怒,不但没有消停,反而越来越高涨。
而从来没有听过此事的武瑞和武昇,则惊得脑海一片空白。
“楚女官?朕记得你,你是父皇的御前掌印女官。”隆德帝将身子朝前倾了倾,试图给玉婶造成压迫,“不过朕却不记得在宫变那日见过你!刚才这一切,是他们和你窜通捏造的吧?你可知宫女未经批准私自离宫嫁人是死罪?如果你为朕指证他们逼迫你,朕可免你一死!”
萧炎等人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隆德帝居然还死不承认。
“皇上若是觉得玉婶这个人证不够,臣这里还有别的证据!”
萧逸宸松开陆心颜,走到隆德帝面前,从怀中掏出几张纸。
那些纸有新有旧,有的泛黄,有的还是簇新。
“当年奉皇上之命暗算我萧家的,一共十人,加上在场皇上的护卫,一共三十人。这三十人,在皇上登基后的两年左右,开始莫名其妙的,一个一个地死去。一少部分人嗅出其中的不对劲,带着家人一起逃亡,然而还是没有摆脱皇上的魔爪。臣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到其中侥幸逃过一劫的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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