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最初的介绍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张寿便照着之前的准备,开始正式讲课。
“国子监监生数千,其中认真坐监,一直升到率性堂的,多半是想考进士,博功名,而半山堂监生,大多却都是不考科举的,和其余六堂不同,但今天,我们既然身在国子监,又是上的第一堂讲史课,那么,我就随便讲讲科举的故事。”
“唐时有个和尚,当然,他并不叫唐三藏。”
张寿这起头一句,只是习惯性地抖个包袱,可下头却立时来了一阵笑。当他听到有人在那叫嚷什么西游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得,估摸又是太祖皇帝提早把西游记给弄出来了。
好在他从来没生出过当文豪的奢求,当下便只当没听见那乱哄哄的声音,自顾自往下说。
“这个和尚当厌了,突发奇想,觉得道士也不错,于是,就蓄发还俗,去了庐山当道士。然而,三年餐风饮露做不成神仙,他终于大彻大悟,做神仙哪有做官好。于是,他就发愤图强,准备去考进士,然后……考中了。”
听到下头一片哗然,张寿就笑眯眯地说:“大家是不是觉得简直荒谬?其实一点都不荒谬。唐时考进士,靠的是名声,只要你当过和尚的名声不大,但诗词歌赋却写得不错,能够有权贵赏识你,当然就能中选。主考官轻轻一点,就把曾经混迹僧道两界的这位取中了。”
从小就被父亲觉得读书没天赋,张琛一个忍不住,嘴里迸出来六个字:“这是哗众取宠!”
张寿却没理会张琛,自顾自往下说:“这位和尚出身的进士,甚至有人号称他的文章能和韩愈柳宗元相提并论。当然,我们现在大多只知道韩柳,不知道这位和尚。可人家当过侍御史,做过一任刺史,也算是成就不俗了。哦,这和尚叫做刘轲,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查查。”
没等张琛再插嘴,他又笑眯眯地说:“唐时还有个和尚,大概他也挺崇拜三藏法师,所以法号藏机。他从小喜好佛经,于是在长安大慈恩寺出家,还混出了一个大德的名头,名扬关中。可就是这么一个和尚,广明之乱的时候,他被打到长安的黄巢吓坏了。”
“堂堂一代年轻高僧,结果却因为时势大变,赶紧还俗留了头发,带着年事已高的父母躲避战乱。一躲就是十多年。等最后乱事消弭,他终于意识到,乱世之中,当一个和尚甚至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未必是好归宿,所以他就决定仿效前辈和尚刘轲,也去考进士。”
张寿微微一顿,见张琛已然眉头倒竖,他就慢吞吞地说:“而这一位曾经的高僧,就不比他那位前辈一般幸运了。他遇到个耿直的主考官,看到他这个大慈恩寺的有名和尚来考,极其鄙视,卷子都不看就将其黜落。可藏机和尚不死心。他一琢磨,又去报考博学鸿词科。”
此话一出,半山堂中顿时一片惊叹。虽说是纨绔,但常识还是有的。本朝制科虽说不常开,但偶尔还是有博学鸿词科这种针对山林隐逸高人雅士的制科——大名鼎鼎的葛太师就曾经在这一科中拿下了一个制元。
而这一科的难度,因为太祖不大喜欢隐士,号称天下最难。
张寿停顿了片刻,就解释道:“唐时的博学鸿词科,不比我朝,但难度也不算低。而这位藏机和尚文辞雅丽,自忖十拿九稳,可是,他很倒霉地又撞上了从前那个主考,而这时候,人家已经是吏部尚书了,毫无疑问,他再次被黜落。”
“然而,藏机和尚却不服气,当面前去抗辩,还举出了前辈和尚刘轲及第作为例子,结果,主考官愤然大骂,你说的刘轲虽说当了和尚,但没你这么大的名气。你父亲是容管经略使,你无故却去当和尚,我主考十次,就黜落你十次,不但如此,还把事情大肆宣扬开来!”
听到这里,张琛大声叫好:“一个还俗的和尚居然想考进士,六根不净,活该被黜落!”
却也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时势大变,和尚不得不还俗而已,那位主考官太过不近人情。
而刚和自家四弟嘀嘀咕咕,弄明白了黜落是什么意思的三皇子,也忍不住讷讷说道:“都已经让人家落榜了,这就够了,那个主考官为什么还要宣扬?父皇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主考官是不是太没有宽容之心了?”
门外皇帝听到宽容二字,不禁哂然一笑,朱莹却没好气地轻哼道:“一个当和尚的时候就不先考虑清楚,一个太苛刻不近人情。不过还是和尚错多些,父母还在,出家当什么和尚!后来知道孝顺,早干嘛去了?”
半山堂中,张寿没有回答三皇子,却扫了其他人一眼。就只见其他人全都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去抢着接口剧透。很显然,这样一个偏门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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