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煦道:“什么名门不名门的,我同你一般都是皇上的包衣奴才。”
蓁蓁连连摇头:“不,不,这怎么能一样呢?”
李煦一听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将玉佩放进蓁蓁手里。“怎么不一样了?若非我运气好,我娘生了我后给挑中做了皇上的乳母,我如今不过也就是内务府下一个小小的笔帖式罢了。”
“不成不成,这东西我不能收。”不想李煦竟如此认真,蓁蓁急得把玉佩往他手里一推,李煦毕竟不是毛头小伙了,今天这番话他说之前已经在心中想了很久,也想过蓁蓁可能会拒绝。
“你……你是不是介意我已经成亲了……我那个夫人产下一女以后就躲去了香山的寺庙,她求道成性,我与鳏夫有什么区别?”
蓁蓁果断道:“大人,并不是这样的。奴才胸无大志,只求皇后娘娘来日垂怜,像秋华一样赐我一份两两相对的情义。无论您的夫人如何,她都是您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大人您的情义,并不是奴才所求,也绝非奴才敢奢望的”
李煦脸一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转身跌跌撞撞地走了。
宫里起风了,不知道哪里吹来一股风,带走了蓁蓁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夜大雪,紫禁城银装素裹,墙角偶有一枝新芽破雪而出,鲜嫩得一眼就能瞧见,这不就有一只黑嘴鹊眼尖瞧见了,扑朔着翅膀飞到那枝叶上,抖了抖浑身的羽毛仰着脖子欢乐地叫唤开了。
鹊儿的叫声最是明亮,蓁蓁不由得停了下来往窗外瞟,赫,好大一只黑嘴鹊,她正出神地想着,对座的老太监手中的藤条便“啪”地打到了她的案上。蓁蓁吓了一跳,忙转过头继续吹起了《平湖秋月》,她偷偷打量对面的老太监,见他双目紧闭藤条稳稳地握在手里纹丝不动,不像有要再打过来的架势蓁蓁这才略松了口气。
皇上赐了箫于她,又亲口说了要她好好学,这箫于她就不是一件简单的玩物。因有皇后主子点头,顾问行问了宫里几位积年的老人才寻到了眼前这位师傅。
老太监姓王已经六十来岁了,不会说话却是宫里乐坊的吹箫高手。平素也有些知道上进的小太监摸来想认个干爷爷干爹学几招把式的,老太监倒也不藏私有来求的便会指点一番,不过这都是小打小闹玩的,全不像蓁蓁这样是正儿八经来拜师要学出明堂的。
蓁蓁还记得她第一次跟顾问行来时老太监听了顾问行的话什么也不问,就让蓁蓁坐下先吹一段。蓁蓁是个新手,这第一次吹箫自然是连个音都吹不出来的,她憋红了脸腮帮子鼓了半天也只能无奈地听见扎尔的“呜呜”声,她那副跟青蛙比腮帮子的架势倒是让一旁的顾问行忍笑忍得辛苦。
老太监却好似长了和常人不一样的耳朵,当真从蓁蓁这番胡乱的吹气声中听出了什么,当下就在纸上写让蓁蓁往后每隔十日就来这学上一个时辰。如此,蓁蓁便结下了这段师徒之缘。
“妹妹头上这支凤簪倒是精巧。”
王贵人得意地抬手扶了扶道:“姐姐倒是有眼光,这是我额娘家传之物,是从前朝宫里流出来的,曾是田贵妃身前的心爱之物。”
李氏灿灿一笑,“哎呀,金银虽好玉无价,妹妹怎这般俗气?”
她略抬了抬手,水色的袖口往下滑了半寸露出她一截皓腕,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闪,李氏的手腕上戴了一对品质极佳的玉镯子,那颜色绿得像是能淌下油来。
“这是我阿玛差人给我送进宫来的,据说是从一个叫缅甸的地方采出来的,那地方就捱着云南,如今因吴逆作乱往来的通道都断了,阿玛说这样好的品相又是一对在市面上拿一万两白银都买不着。”
李氏本就生得肤白貌美,这一双玉镯更是把她的皮肤衬得像雪一样白晰。
王氏觉得没劲“哼”了一声便不搭理她了,李氏轻轻笑了一声垂下了手。“不过妹妹也无需眼红,你啊,戴戴金簪就得了,这绿镯要是戴在你手上只怕会让妹妹你更加显黑了。”
王氏相比李氏是显得皮肤粗黑些,李氏一贯爱拿这来贬损她,“你”王氏气得想冲上去给这贱人两巴掌,音秀忙死死地拉住了她。
王氏冷冷一笑道:“我是没你生得白生得好看,可你就算生得美又如何?皇上什么时候来看过你一眼了?这合宫谁不知道,皇上宁愿去宠幸那姿色平庸的马佳氏也不愿意来瞧你一眼!”
李氏是个嘴如利刀的,可王氏也不是善茬一番话句句都戳在李氏痛处,她素有后宫第一美人之称,刚入宫时皇上还爱看她两眼,这几年却好像越来越爱躲着她,以至于这一年她都没被临幸过一回,反倒是那马佳氏,姿色甚为普通,肚子却没停过,一个接一个地生,宫里有些看不惯她的背后一直笑她。
王氏看她气得脸色发白心里却是爽快极了,拉着音秀就上了轿子。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身边的宫女眼见时辰不早了,颤微微地提醒了她一句,她反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骂了一句:“要你提醒当我不知道啊。”这才上了轿子。
王、李二人这一番耽搁便成了最后两个到钟粹宫的了。两人进去时屋里坐满了人。佟氏怀里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她眼尖第一个瞧见了两人。
“两位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慢,小阿哥都睡着了,方才醒着的时候可好玩了,谁抱他都笑呢。”
马佳氏一听下巴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
蓁蓁瞧见了王氏身边的音秀,遥遥地望着她一笑。音秀也浅浅地笑了笑,在王氏身后微一点头。
这马佳氏发了帖子把人都招来自然是为了炫耀她又给皇上添一子,她正得宠,来人也都聪明自然是一个个轮番夸奖小阿哥生得俊俏啦,生得像皇上啦。
李氏瞧了在心里头冷哼:一群马屁精,也不想想自己生不出不都是因为皇上被马佳氏占了,一个个都是没脑子的。
佟氏是最喜欢小孩的,小阿哥一到她怀里她就舍不得放了,左看右看都是欢喜。纳兰氏打趣道:“佟妹妹这样喜欢赶紧自己也生一个吧。”
董氏也打趣道:“皇上近来去佟妹妹那去得多,我看没准佟妹妹马上就有好消息了。
佟氏两颊一红娇嗔道:“姐姐们说什么呢,再不理你们了。”
她抱着孩子转过身去,纳兰氏拉着她道:“唉呀呀你们快别说了,瞧她都害羞了。”
大家说闹着,佟氏突然觉得手掌一湿,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佟氏吓了一跳,“唉呀怎么了这是?”
保姆抱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襁褓。“没事,佟主子莫慌,小阿哥是撒尿了。”
感情这是被尿了一手啊。李氏“嗤”地笑了一声,佟氏大惊,脸一白忙掏帕子想擦手。马佳氏脸色一黑,怎么感情嫌弃我儿子呢。
她正要发作,一旁突然有人柔柔地说了一句:“佟主子莫慌。小阿哥只喝乳母的奶尚不食五谷荤腥,不沾人间烟火,这童子尿是没有味道也不脏的。”
佟氏一瞧是和马佳氏同住在一宫的张氏,这张氏早年生过两个女儿但都夭折了,她生得也不算美,平素又一贯被马佳氏打压,皇上那渐渐也就淡了。
佟氏见她解下自己的帕子欲给她擦手忙道:“哎,不用了,我自己来。”
马佳氏让两个宫女去扶佟氏。“妹妹若不嫌弃还是去隔壁换件我的衣裳吧。”佟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马佳氏是主人自然要陪佟氏去换衣服的,可这一屋子的客人也不能就这么干放下。
她笑道:“诸位姐姐妹妹们先坐坐,我陪佟妹妹去换身衣裳就来。皇上赏了一桌宴席,我自个掏钱又添了几个菜,算是我谢姐妹们来看我的,等我陪佟妹妹回来咱们就开席。”
诸人忙应合了一番,待马佳氏和佟氏一走,屋里顿时就冷了下来。李氏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懒懒道:“我瞧马佳姐姐这不像是要谢我们呢。”
董贵人见她露出那一对镯子心里冷哼了一声。“若不是谢李妹妹又觉得是什么呢?”
李氏冲她笑了笑:“姐姐你说呢?”
董氏被她一冲这话怎么也难接下去了。那边王氏两眼一翻,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哎哟,这谁带了醋来了,酸味冲天。”
李氏嘴角一勾,道:“谁带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谁口重爱吃咸的,可这盐吃得再多也上不了脸啊。”
王氏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旁的董氏却听懂了,忙拿帕子掩住了嘴角。王氏瞧董氏这样隐约也猜到李氏这又是在暗讽她长得不好看顿时大怒,偏生在那么多人跟前不好发作,气得是浑身发抖。李氏战赢了一回合洋洋得意,一甩帕子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大家随意。”便出去了。
其实这屋里的女人都分享同一个男人,大家面子上和和气气的但谁也不是真心实意地为马佳氏生了儿子而高兴的,如今这样面面相觑干坐着也难受,李氏这一走,有几个人就借口上茅房或是别的什么走出了屋子,绮佳为那一场闹剧叹了口气也带着蓁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