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皇帝懒懒伸手接过王公公手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拿了一册书靠在卧榻之上翻看。
“奴才刚才在殿外见到辛大人,想到了辛家幺女同太子妃的事,一时失神,还请陛下恕罪。”王公公老老实实地答了。
“你就是操心多……”皇帝撇撇嘴,一手执着书册,一手将茶盏重重放在王公公的手中,却不知是在恼王公公,还是因王公公说的事而气愤。
王公公笑得看不见眼睛,连声说:“陛下快别打趣奴才,这不是恰好遇上了……”他接过茶盏放在一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继续道:“说来蹊跷,那晚太子妃殿下被南齐细作掳后,瞧着巡城队的动向,殿下已经趁乱逃到大路上了。算着后来
车驾离宫时间,永安侯府的车马正好经过,完全可以相救的……偏偏错过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虽然说的是足以令辛家和永安侯府胆寒的大事,语气却在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轻松。
“连你都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薛龄这孩子自然也会处理明白。”皇帝闭眼假寐,半晌幽幽说道。
“是。太子妃殿下胸怀博大,这些闺阁手段不在她眼中……”王公公替皇帝将榻边的书收了,似是不经意间应了一句。
皇帝依旧闭目养神,口中却提了意见:“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瞧着太子快回来了,一个劲儿地巴结讨好?”
这一句令王公公惊得连忙跪下,伏低身子道:“老奴不敢,老奴无论何时何地,都以陛下马首是瞻!”
因上回佛诞抄经纸一事,他平日里最看好的一个小徒弟被处死。
那小子刚入宫没多久,人伶俐没有坏心眼,却自己认了私换抄经纸的罪名,被按宫规绞死。
这罪名他是不信的,便动用人脉暗暗查访,颇费了一番功夫,找到那日同行的小太监,这才供出了辛雪莺。
尚书幺女,高高在上的永安侯夫人,却要一个末等小太监为她的恶毒祸心而死。
他心中不忿,却也无计可施。今日他只是想借机说说坏话而已,若陛下决意处置那是最好不过,哪里料到陛下竟……
“老奴再也不敢过问旁的,只一心一意侍奉陛下。”王公公将心思放在一边,老老实实跪伏在榻边,诚恳地说。
“行了,就算你今日帮着说话,我也不会告诉那两个孩子,看你个老东西如何在人前邀功。”皇帝挑了挑眉,半睁着眼睛见王公公依旧谨小慎微地样子。
他心中甚是清明,却不愿再多说什么,调笑两句便过去了。
王公公唯一一次在皇帝面前倚仗着自己的聪明起了些许私心,却起了反作用,于是再也不敢放肆,只是沉默,生怕说了什么反生灾祸。
“好了……儿女的事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你我都老了,好好享福就是了。”
皇帝说完,一翻身索性睡下。
“奴才告退。”王公公低低说了一句,在皇帝摆手的动作中,躬身退到殿外。
今日的长安城雾蒙蒙地,也难怪陛下困倦。
王公公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其他宫人,在宫殿无人处,又想起了那个无辜死去的小徒弟。半晌,他长长叹息一声:“老了,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