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染着瘟疫和蛇毒——还摔断了一条腿。
是附近凤阳城里逃出来的,那里现在正封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地闹着疫情。
羞花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当下抱起女童就一路奔回小屋,再也没顾上那壶洒了的酒。
女童的病治了三年也没有完全治好,一是因为病情拖得太久了,被羞花发现时已经深入血脉,二是羞花医术出神入化,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药材和良好的膳食调理温补也是很困难。那三年羞花几乎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当了,昼夜不歇地照看着,饭越吃越少,有时甚至一整天不吃饭。
尽管今后随时有复发的危险,可现在女童醒了,并不在意,抱着羞花又跳又笑。她说:我叫绣浓,我已没有家人了,姐姐让我跟着你吧。
绣浓已经十六岁,风姿卓绝,笑可勾魂。
羞花看着绣浓的脸,说出了那个请求,而绣浓毫不犹豫指天发誓,一定替她完成愿望,绝不辜负她的期望。
于是羞花花了一年的时间悉心调,教她,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绣浓这块质地上好的璞玉,被羞花打磨成了世上无与伦比的珍宝。
她们到了京城,在歌舞坊内一舞成名,权贵之中,提起,必定就要想到绣浓那竹叶青色的绝世舞姿。
而那一天,她们的阶段性目标顺庆王府世子终于心痒难耐,一掷千金,赎了绣浓,拉着她便一路出了歌舞坊大门。绣浓一边挣脱,一边双眼泛红四处张望,慌乱地求助,因为羞花告诉她,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演得楚楚可怜,绝不能让人看出她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路中间,那里面坐着明为俯察民情巡视疆域,暗则遍访名医治疗身上奇毒的东宫太子姬坞,而前面这看热闹的人群挡了他回宫的路。他挑帘看去,却正好对上那女子明净纯真却又胆怯惊恐的双瞳,只是那么一瞬间,姬坞想到了十岁那年他躲在无极宫龙塌下的时候,目光也是像她一样惊恐而无助。
他突然开了口:“姑娘腰上的荷包是哪里买的?”
刹那整条街道上的人群都为他的清雅冷冽的风姿所折服,无人说话,顺庆王世子一眼认出他来,神色有些慌张,只是回头迷恋地看向绣浓。而绣浓呆呆地看向姬坞,就像是她灰白的天空突然投下一道阳光。
“回公子的话,是我自己绣的。”
姬坞点了点头,便走下马车,他玉冠簪上的长发如一道温柔细流的泉水披在身后,身上系着密织飞羽墨色龙纹轻裘,每一步都仿佛踏过醉人的三月春风。然后他停在绣浓身前,缓缓伸出一只手,勾勒着簌簌雪松的墨绿锦袍越发衬得他出尘超然:“本宫那里正好缺一名绣工,世子可否割爱?”
顺庆王世子当然不愿割爱,但是他知道朝中那日益庞大的太子势力集团盘根错节,不是区区一介异姓王府可以抗衡的。于是他松开紧握着绣浓手腕的手掌,低头俯首:“殿下抬爱,臣替绣浓谢恩。”
绣浓惊喜,毫无顾忌地抬手握住了太子姬坞,与他一道上了马车绝尘而去。第二天东宫便派了人来接羞花进宫与绣浓同住,一次姬坞当众毒发,羞花立刻挽袖割腕换血,只用了七天便将姬坞体内之毒清了干净。又过了三天,姬坞醒了过来,榻边既没有绣浓,也没有羞花,遂好奇相询。
宫人说绣浓姑娘身体虚弱,现在蕲(qi,二声)姑娘正在替她医治。
哦,对,那时候羞花先生还不叫羞花先生,别人叫她蕲姑娘。姬坞起身去看绣浓,此时绣浓处于昏迷之中,羞花刚刚替她放了最后一点毒血,她终于完全被治好了,只要醒过来就没大碍。
姬坞看着脸色苍白手腕处有着一道硕大伤口的绣浓,眼神复杂。
从那以后,羞花看着日益亲近的姬坞和绣浓不由开始担心起来,因为最近绣浓再也没有跟她提过要帮她完成那个愿望。
有一天绣浓正蹲在东宫那片竹林里挖竹笋,姬坞走了过去,笑着问:“你很喜欢竹子吧?”
绣浓抬头,脸上沾了点潮湿的泥土,但她并未去擦一把,眼睛弯弯地回答:“对呀,我最喜欢竹子了,因为竹笋味道非常好!等下这些竹笋拿去给老师做,她做的烟笋烧肉味道一绝,也不知将来谁那么好福气可以娶到我老师这么好的姑娘。对了,你不要穿绣松树的衣服了,松树光秃秃的,多难看啊。和我一样穿竹叶青吧……”
姬坞一怔,随即微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