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买人

    夏家小店渐渐在城东有了一些稳定回头客的时候，城南的宅子收工了，孟元浪与夏承和夫妇结了银钱，额外多给了一个五两的红包，谢过他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夏承和笑着接了，邀请孟元浪有空去他们店里坐坐。

    孟元浪笑，“早听十一娘说你们家在城东开了家小店，一直忙着没顾得上去恭喜，赶巧儿今儿个没事，正好送你们过去。”

    他拍手，有人牵来一辆青毡马车，放了台阶梯，夏承和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一会儿坐牛车过去就好。”

    孟元浪呵呵一笑，“也罢，我可是从未坐过牛车，今日破例一次又如何？”

    “这……”夏承和愕然。

    十一娘笑着走过来，“元管事要坐牛车可只能等下一趟了。爹，东西都装好了，刚好一牛车，咱们可是要走着过去了。”

    孟元浪哈哈大笑，“幸亏我还备着一辆马车，谁也别让了，都上车吧，咱们一次过去，省的跑第二趟。”

    李家大叔大婶架着牛车走过来，老牛哞哞的叫着，八娘怀里抱着一个草编圆篓，薛烨牵着小十二跟在最后。

    孟元浪大踏步过去抱了小十二上车，又回头对薛烨笑，“小烨，你也上来。”

    薛烨淡淡点了头，侧过身子去看十一娘，“十一娘……”

    十一娘微眯了眼扫过孟元浪，笑着挽了罗氏的手，“娘，快上车，难得元管事破费，咱们可得好好领这份情。”

    孟元浪咳了咳，瞅了薛烨一眼，抱着小十二进了车。

    马车快，牛车慢，不过半刻功夫，马车便停在了夏家小店门口，赶车的小厮停稳了车马率先跳下车，将台阶梯放好。

    因今日要来回搬东西，十一娘索性挂了歇业一天的牌子。

    开了门，将门板挨个抽出来放好，宽敞明亮的夏家小店现在眼前，孟元浪笑着道，“不大不小倒是正适合做小本生意。十一娘，听说你弄了个噱头，店里每日送小菜，称之为大安独一份，且每日不同！可是真的？”

    十一娘点头，“您也说了是个噱头，不过是招揽客人的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怎么会？我可是好奇的很，不知道有没有幸品尝一二？”孟元浪双眸含笑，目光在薛烨身上转了一圈，落到十一娘身上。

    十一娘挑眉，元管事认识薛烨？听他的说法似第一次来清水，应该不认得薛烨。可瞧他自第一次看见薛烨，一副如饥似渴的表情……若说元管事对薛烨没有点想法，她的脚趾头都不会信！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元管事认识一个长相与薛烨相似的人！

    联想到山上林中出现的黑衣男子，他夸张的表情及动作组合起来的惊人内幕，十一娘对元管事的真实身份也多了几分好奇。

    面上已笑着请孟元浪去后院特意布置出来的待客堂屋坐，“元管事稍坐，我这就去做。”

    薛烨进来帮忙，言语间谈及元管事，“这两次碰见会问及我的功课及武学，还曾推荐武师给我，被我拒绝了。”

    十一娘笑，“大约是喜欢你沉稳冷静的模样。”

    薛烨抬头，看了十一娘一眼，眉眼未动，面色如常，眸底却积累着看不清的情绪，十一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这么大点的孩子……

    看在他救过自己一命，又没少帮衬他们家的面子上，有空去驿站走动走动去探探消息好了。

    毕竟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不确定基因，再来一个，可就不好玩儿了！

    有了罗氏与夏承和的加入，早午两顿的压力稍减，却不过几日随着翻牌次数的增加，一家人重新陷入忙碌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连午时过来吃饭的薛烨和时不时过来找十一娘的宋泱和侍剑、抱琴等人都不得不加入帮忙成为传菜生和招待者。

    你问苏少楠那傲娇货为什么不去帮忙？

    他一出去客人就要吓跑了好不好？

    所以，一般时候他都是与包子一起蹲在厨房看十一娘与罗氏做菜，馋的时候趁十一娘不注意抓上一口满足口舌之欲。

    罗氏瞧见只会一笑，挑拣着他喜欢的几个菜，让十一娘做了哄救命恩人开心。苏少楠似发现了吃好东西的诀窍，变着花样儿的讨罗氏欢心。

    “苏少爷，好吃不？要不要我以后日日这么做给你吃？”山楂糕配什锦海鲜锅，还吃下那么多，不恶心呕吐才怪。

    十一娘辛灾乐祸，唇角忍不住勾了笑意，眉梢眸底更是笑意盈盈，一张娇嫩的脸庞熠熠生辉，灿若夏日昭阳。

    苏少楠盯着她那张笑脸，不知为何欲出口的愤怒指责变成了嚎叫，“罗婶，十一娘欺负我！呕……”

    罗氏着急忙慌，拍了女儿一巴掌，“你这丫头，知道吃了什锦海鲜不能多吃山楂糕还不提醒苏少爷一句！”又对苏少楠道，“苏少爷先忍忍，你夏叔已经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苏少楠与他们夏家三房、罗家满门都有恩，她感激还来不及，这丫头倒好……

    罗氏没好气的瞪笑的抱着小十二蹲在地上的十一娘，指挥一旁的八娘，“快去给苏少爷端杯热水暖一暖，以后可不敢再这么吃……”

    苏少楠却连喝热水都听不得了，对着盆又开始吐起来。

    包子想笑不敢笑，憋的一张脸扭曲成山路十八弯，爷啊，咱贪吃也有个限度好不好？人家进门明明有提示，海鲜与酸类食物不能混在一起多吃，您非要以身尝试，得，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吧？啊……

    咳咳……

    偏出口的话声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哎呀，我可怜的少爷，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

    苏少楠缓和了一阵，跳脚踹过去，包子机灵一跳，瞧见自家少爷睨过来的眼神儿，扯了扯嘴角，“少爷，不是小的不让你踹，可你把我踹伤了，一会儿谁背您回家啊？罗婶儿，是不是这个理？”

    罗氏忙点头，苏少楠白着脸阴沉作罢，包子忍住上蹿下跳的冲动，继续扭曲着一张脸看他家少爷吐过来吐过去……

    大夫本不情愿过来，多大点事，吃东西吃恶心了消停一会儿不就好了，至于请大夫！

    却在看到苏少楠的刹那，变了脸色，小心翼翼的上前，把脉问诊，后大笔一挥，开了个配的起苏家云州第一富商名头的药方！

    夏承和接到药方的时候还在高兴，就要跟着大夫去抓药，可听到大夫张口的二十两药钱不由顿住，“二、二十两？这么贵？”

    大夫摆了摆手，“给苏少爷用的都是上好的药，保证药到病除。再说……”他凑近夏承和低语，“不开贵一点，万一苏少爷嫌弃配不上他的身份，老夫我可就只能躺着回去给自己开药了。”

    “这……”夏承和哭笑不得，只好低声道，“劳大夫稍候，我去取银子。”

    大夫好脾气的点头，“去吧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一副虎口逃生松口气的模样拎着药箱出了小店，站在门口左边等着。

    夏承和唤了罗氏过来，要银子，罗氏一听数目也吃了一惊，“这么贵？”

    “说是给配的好药，还……还说怕开的太便宜惹苏少爷不高兴会被打回去，这真是……”

    瞧见包子看过来的眼神，罗氏忙摁住夏承和的手，轻拍了拍，“我去拿钱，总归苏少爷是救过咱们家几条命的，若不是亏着他及时，我三弟……我去拿。”

    十一娘知道花了这么多银子后，默不作声的把免费做给苏少楠的饭加了价，一顿一两，不给银子想吃？门都没有！

    至于后来苏少楠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后，上门踢了人馆子，还将人打的一个月下不了床，十一娘更是连着一个月加价，一顿一顿翻着倍的往上涨。

    到最后一顿一百两的时候，包子都忍不住抽了冷气，拿眼睛直瞄自家少爷。

    “夏十一，你是不是玩爷？什么扇贝要一百两？你拿银子铸的不成？”苏少楠也恼了，不过一个不相干的破大夫，他打了就打了，又没把人打死！至于这么折腾他？再说，他这还不是为了给她出气！

    谁让那大夫谁家不黑偏黑他们家银子！

    他可是经眼瞧着，这小店生意虽好，一日下来也不过得二三两的银子，赚的都是辛苦钱，那大夫忒黑心，张口就是二十两，她忙碌十几天的钱全被他黑了！

    十一娘不以为意，“这可比银子值钱，雪绒丝蒸扇贝，这雪绒丝所用的材料我可是特意托人从江淮拿的货，再精心加工而成，单这份创意别说清水镇，整个大安也是独一份二的！再有这扇贝，可是得活的做出来才好吃，从江淮到这边，你自己也走过东西，自然知道什么价码，我骗的着你吗？”

    苏少楠愣了愣，他是走过一包一百两的精米，可他不是着急吃吗？这什么扇贝雪绒丝的，瞧着样子是不错，可怎么看也不像值一百两的东西啊！

    不由提了筷子去尝，十一娘也不拦他，这雪绒丝蒸扇贝确实是花了心思做的，雪绒丝也确实是独一份二，至少在清水镇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为了做这个雪绒丝，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又是找木工又是铁匠，还跑去外婆家折腾了一遭，尝试了许多次才做成这雪绒丝！

    说是雪绒丝实际只是精米磨成粉做成的米线，苏少楠做为财大气粗的头号品尝者，不开刀宰一宰，她都觉得对不起他这么多日窝在她家里找吃的坚持。

    “咦，夏十一，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味道真怪！我从来没尝过这么吃，带着点蒜的清香，肉的鲜……这个什么雪绒丝吃着很有嚼劲儿，就是太少了，还有没有？给爷再来点儿！”苏少楠咋咋呼呼，看到十一娘摇头，推着十一娘往灶房去，“快做快做，一百两就一百两，给爷做两份儿，爷带回去给老头子老太太也尝一尝！”

    包子在旁边乱转眼珠，在十一娘与苏少楠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儿，不时嘿嘿笑上两声……

    不妨对上十一娘似笑非笑的斜视，双眼立刻老实了，一副安静的人形木桩子。

    十一娘笑，“包子要不要也做一份？”

    包子垂着头，心里腹诽，他可舍不得一百两买道菜吃。

    十一娘又缓缓道，“……不要钱。”

    包子蓦然抬头，眼睛放光盯着十一娘连连点头，“要要要！”

    “夏十一，为什么他不要钱。”

    苏少楠一脚踹过去，被包子机灵灵躲了过去。

    “他穷啊。要不你替他掏银子？”

    “不替，他没银子是他家的事！”苏大少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不过片刻又探头，手里抓了一颗萝卜砸包子，“你没银子管爷什么事儿？凭啥你不掏银子就能吃，爷还要出双份儿！”

    在自家少爷不忿的扔了三颗萝卜，两个包子并一颗大白菜后，包子明白了十一姑娘对他深深的恶意！

    天可怜见，他就只是在旁边笑的暧昧了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啊……

    巧的是，苏少爷端着价值一百两的雪绒丝蒸扇贝兴冲冲去找他家老头子时，正赶上各地的掌柜来年度报账，闻到味道再看到卖相，纷纷馋了……

    有不怎么要脸面的，上去讨一个吃，要脸面的到最后不想要脸时，一盘十个雪绒丝蒸扇贝早被抢光了！

    芳华阁的刘掌柜是第一个不要脸的，从苏少楠端进来就一直好奇的瞧，待知道是吃的后，眼睛都亮了，尝完味道，眼睛已有些绿油油的，很是瘆人的瞧着他家少爷，“少爷，这东西哪里来的，赶紧买买买下来！”

    苏老爷子也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卖相也好，难得的是没见过，便摆了手，“多拿些银子去把做法买下来！”

    “是，老爷！”

    刘掌柜乐颠颠儿的跑了，苏少楠一个哎字都没来得及出口，只得瞪着刘掌柜跑成黑点的身影嘟囔，“一盘一百两，你要买法子……”

    看到笑成一朵花上门的刘掌柜，十一娘就笑了，她的本意也是卖给芳华阁，雪绒丝蒸扇贝的做法简单，她压根没想过藏私，只是这雪绒丝的做法……

    “五百两买断做法，五百两……买这雪绒丝我只供芳华阁一家，刘掌柜以为如何？”十一娘笑。

    刘掌柜蓦地瞪大了眼，一千两！真、真黑！

    “我过几日要去一趟京都，芳华阁若是不要，想来咱们清水镇也没人出的起这个价了，我只好带去京都卖了。”

    “十一娘……”旁边的夏承和讶然的看着女儿，十一娘朝他丢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再说。

    刘掌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十一姑娘要去京都？”

    “家姐在京都，我去看看。”

    刘掌柜点了点头，试图做些努力，“这个价能不能……”

    十一娘摇头，“我若狮子大张口要个几千两再任刘掌柜还价岂不更好？”

    刘掌柜扯扯嘴角，一道菜几千两，不是他疯了就是这姑娘……

    咳咳。

    看出刘掌柜的不情愿，十一娘也不再多说，笑着起了身，“刘掌柜第一次到我们小店来，正好尝尝今日的新菜。”

    刘掌柜还待说什么，十一娘已出了堂屋去到厨房，没一会儿端了几道菜并饭上来，然后……走了。

    直到离开，刘掌柜都未能再见十一娘的面。

    回到芳华阁，苏少楠跑来问他花了多少银子？他张了张嘴，压根没买到花什么银子？苏少楠不耐烦，“夏十一卖给我一盘一百两，你说你拿了多少银子让她答应卖给你的？”

    刘掌柜一双眼蓦然瞪圆，“一百两！”也就是说他那一口吃掉十两！

    “少爷，这太贵了，不划算！”那丫头肯定是故意坑他家少爷的，瞧着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做？忒不地道了！

    知道刘掌柜没买下方子，苏少楠皱眉看了刘掌柜两眼，摇头，“我觉着你要后悔。”

    夏家小店。

    一家人坐在临窗的炕上，十一娘抱着小十二围在炭盆旁边烤手，罗氏微蹙着眉头问女儿，“你刚才与刘掌柜的说要京都看元娘是咋回事？”

    十一娘笑着将妹妹的小手抓在手里，放在唇边狠狠亲了一口，惹的小十二咯咯的笑着往她怀里钻，知道躲不开这个话题，只好坦白道，“前几日去莫府做客，莫家三小姐说她下个月要回京，我想着跟去看看大姐。”

    “胡闹！”罗氏起身，瞪了女儿一眼，“你以为去京都是去五棵树你外婆家那么容易？你去跟着莫家三小姐，回来呢？几千里地，你一个人想学你三舅舅闯江湖吗？”

    十一娘挑眉，早先就听罗氏提起，罗家三舅似她这般年纪时最喜欢在外跑，还差点与人一起结伴跑江湖，被罗家老爷子狠一顿抽，父子俩还狠打了一架，罗三舅技不如人，这事儿才作罢。

    “娘，你放心，我们上次与镖局说好进京是付了押金的，我这次进京，拿着那镖局的印信去京都找他们的分部，花钱雇人送我回……”

    “你还敢说？”说到镖局，罗氏脸上的怒色就多了三分，“上次说你带着镖局的人去救你二姐、三姐，结果呢？要不是小烨说漏嘴，我都不知道是你们两个胆大不要命的……”说着，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这次坚决不行！除非我也去！”

    十一娘愕然，侧头去看夏承和，夏承和也是一脸不赞同，“爹也不放心你大姐，要去还是爹去……”

    “爹……”十一娘哭笑不得，“莫三小姐是女眷，怎么能带你一起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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