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在这儿陪着你。你睡吧。”
五郎看着她拨了灯坐在炕边打起了络子,才躺下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却不睡觉,只盯着六娘看。
黄氏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九里亭。
虽已近夏日,夜晚却是格外的凉,黄氏走的急,身上换了衣裳却依然显得单薄,风呼啸而过,穿透了衣裳,刮的她骨头生疼。
远处的山上,有清楚的狼嚎声传来,黄氏又惊又怕,一屁股跌在地上,半响没站起来。看看近在咫尺的九里亭,再看看黑暗中不辨方向的清水镇,终是咬了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黑暗深处走去。
“他爹,你可一定要撑着点儿,我带钱来了,我找大夫给你看病,我救你……”
第二日一早,开城门的士兵一打开城门,一个满头露水一身潮湿的妇人就倒了进来,不由面面相觑。
有人悄悄猜测,“不会死了吧?”
“这天哪还能冻死人,多半是……哎,醒了。”
黄氏又累又困又饿又渴,睁眼看到被几个士兵围着,吓的忙从地上爬起来,“官爷,大、大牢怎么走?”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想着可能是哪家人犯了事儿,家里人一大早来看,就指了路给她,黄氏千恩万谢的捂着藏在胸前的钱袋跑了。
黄氏多少是在十里八街串着说媒的,一些规矩还是懂的,找到大牢,递了银子,那守门的就笑着放了她进去。
“只能说一会儿啊,时间太久我们可不好做人。”
黄氏连连点头,跟着狱卒进了大牢。
夏承乐正趴在那等太阳出来晒太阳,下半身的裤子褪到了腿弯儿处,屁股上血红血红的,有几块地方像是腐肉,透着腐水亮光。
黄氏一下就扑了过去,“他爹,他爹!”
夏承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黄氏的身影就那么闯了进来,他蓦然瞪大了眼,“孩他娘!”
很是惊讶不敢置信的模样。
黄氏就摸着眼泪哭,“你爹跟杨得势昨晚上回去,说你发了热不好,不管你了,我……我拿了银子来救你!”
她回头催促狱卒开牢门,狱卒伸了伸手,她咬牙又掏了一把钱给狱卒,狱卒掂了掂开了牢门。
“他爹!”黄氏扑过去,先看了他屁股上的伤,眼泪哗哗的流,“怎么打这么狠,都要见骨头了……”又去摸夏承乐的头,“好烫!你得开大夫,吃药……我真该死,应该先请了大夫再来大牢的……”
黄氏抬手要扇自己一巴掌,被夏承乐一把抓住,费力挣扎着,一脸兴奋激动,“我不看大夫,你去找县太爷,那老不死的能拿银子把夏承平买出去,我也能出去,你去,你去……”
黄氏摇头,“家里只剩三十两了,不、不够……”
夏承乐一听,神色就颓然下来。
黄氏不忍,“他爹,咱先看病,有了这些银子就能把你的身子养好,养好了身子等老三一家回来,你就有救了……”
“三哥……”夏承乐却摇头,“亲爹都不救,三哥三嫂恨死了咱们,哪还会救……”
黄氏急声,“会救会救!我去求他们,我跪着求他们!只要他们能救你,我以后一定不再背后说他们坏话,不再怂恿老太太找他们茬了……”
又道,“三哥三嫂是心慈心软的好人,一定会答应救你的……”
经历了夏老爷子的无情,夏承乐似有几分看透,侧坐了身子,与黄氏说,“我昨天想了一个晚上,那老不死的眼里只有能给他挣的功名的老大,根本就没有我们这几个儿子!孝顺的被踩到脚底下,软弱的被扔到墙根儿里,老五聪明一早就去了镇上当学徒,我自认聪明却反被聪明误!荣华,等我出去,咱们挣银子,挣很多很多银子,谁也不给!谁也别想从咱们手里拿走一文钱!我给你买金簪、银簪、翡翠,这个家只有你对我好……”
黄氏有几分动容,知道丈夫是被夏老爷子伤狠了,就哭,“他爹……”
夏承乐深吸一口气,拍她的手,“你去,请了大夫来给我看病,我要活着,我不能死!”
心里终究是对三房夏承和抱一丝期望的。
黄氏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起身出了大牢,急急寻了大夫带来,自然少不了几两碎银子的买路钱。
黄氏这会儿倒也不计较,爽快的给了,领着大夫就去了夏承乐的牢房。
大夫号了脉,看了伤势,开了药方,又给了两瓶药,“先用红色药瓶涂伤口,七日后伤口结痂就换黑色药瓶,配合我开的药方,十五日后伤口应该差不多了。”
又看着夏承乐屁股上一块腐肉道,“这地方伤口腐烂要挖掉。”
“有劳大夫。”夏承乐抓了把稻草咬住,让大夫给挖出腐肉。
黄氏看着眼泪滚滚而下,大夫叹了一口气,拿了刀小心剜了肉上了药,叹息一声,“小心伤口,千万不要再沾水。”
黄氏千恩万谢了大夫,抓着药方与夏承乐商量,“我每日来给你送药,顺便做些饭菜来……”
他的伤要涂半个月的药,期间还要喝药,药他可以自己涂,可汤药需要锅子煮,大牢里怎么会让他熬药,夏承乐想了想,点头,“那你找个落脚的地方,银子省着点花,每日给我带两个馒头进来就成了,大牢里管两顿饭的。”
黄氏忍着眼泪点了头。
出大牢的时候,又塞了那狱卒一小块碎银子,劳烦他多顾看点夏承乐,狱卒笑着塞进袖子。
黄氏原想着租个不远的小屋,每日能在里面将就一晚上就成,却不想周边的房价都贵的吓人,租住的房子最少要租一个月的,还要交一押三,不押不给租!
她气哼哼的走了许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洋槐胡同。
看着三房那气派的大门,黄氏心里百种滋味,转身就走。
“哟,这不是夏家的四弟媳吗?怎么到自家门口不进去啊?这个点来,还没吃早饭吧?可巧,我刚看到研夏姑娘买了早饭回去,你正赶上……”正是先前与丁家太太关系不错,后来闹翻的那户人家。
“我不……”黄氏想着还有求于三房,不敢放肆,挣脱了那妇人的手就要往外走,那妇人已敲了门,大声的喊着,“夏家的,你们四太太来了,还不出来接人?!”
声音之大,让胡同口的几户人家的门都动了一动,丁家太太听婆子说了,皱了眉怒道,“真是恬不知耻,当初怎么就结识了这样一个破落户?”
婆子就笑,“那人也是在大家做过大丫鬟的,惯会做人,太太被她蒙蔽了罢。”
丁家太太就叹了一口气,问那婆子,“那老四家的是来找夏太太麻烦的?”
婆子摇头,“奴婢瞧着不像,崔家太太劝了几次,那夏家四太太愣要走,她这才喊了那么一嗓子的。”
丁家太太心下稍安,打发了婆子,自去吃早饭不提。
研夏听到门口喊那一嗓子,脸色就沉了下来,到了门口顺着门缝往外看,见黄氏推着那不着调的崔家太太往外走,又疑惑起来。
不多会儿,两人走远,研夏也就奇怪的转身回去。
方书生半道截住她的路,“我的四书五经都抄完了,夏十一什么时候回来教我摇骰子?”
“前儿个不是告诉你了吗?城东破庙边上有十几个孩子,我已经帮你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跟着你读书,你什么时候教会了他们四书五经,姑娘什么时候来教你摇骰子!”研夏淡淡的看着他。
方书生气红了脸,大骂道,“夏十一骗我,她说我抄完就教我的……”
研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甩开送到他眼前,“这是你亲口承认的,一切都听姑娘的,你若不愿意,早些说明白,我好回给小姐,说你没耐心放弃了,学摇骰子的事到此为止!”
“你……”方书生气的要死,恶狠狠的瞪着研夏,研夏淡着神色与他对视,“还是方书生胆小,怕教不会那些孩子……”
“谁说我怕了?!”方书生大怒,“教就教,我要是教会了那些孩子,夏十一再食言,看我不拆了她的骨头!”
说罢,大步就往门口走,研夏提醒他,“他们可没有书,你不把书带过去,他们学什么?”
方书生哼了一声,转身回屋,收拾了一大堆书,提着就走。
方老汉担心的看着,想追上去,被研夏使了个眼色,止住了步,“研夏姑娘,这、这……他会不会偷着去赌坊啊?”
研夏笑,“方伯放心,赌坊那边姑娘已经打过招呼,他是进不去的。”
方老汉哦了一声,神色却依然有些紧绷。
研夏摇了摇头,去了后院。
黄氏匆匆离了洋槐胡同,在一个与洋槐胡同斜对的胡同口停下,那胡同口处恰有一处破院子,看着荒芜很久的样子,黄氏看了看位置,小心的钻了进去。
去药房买了药,就每日在那熬药,做简单的饭菜,用布包了送去大牢。
有了银子打点,夏承乐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伤口慢慢好了,人也慢慢有了精神,似乎也意识到了黄氏的好,每次黄氏来给他送药上药,都很亲昵。
研夏得了信儿,很是惊讶。
在她看来,黄氏爱钱,能让她拿出银子救人,简直匪夷所思!
研夏写了信,将家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了,特意提到黄氏掏了老本儿救重伤的夏承乐与夏老爷子舍了四房选了大房的事,还有四房寄希望于三房能救他们一命。
送出信的晚上,研夏就收到了回信,信上只有一句话,“等我们回来。”
研夏了然,烧了信,先去了范师傅那一趟,又去了芳华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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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四个闹钟也没叫醒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