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缘篇】其之七青鸾

    慕野吟心中的恨意，急剧地增长。恨不得现在就把事情揭开。

    可他，还是不愿意去触碰那个秘密的。

    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想，所有的一切都不必戳穿，对每个人都是最好的。

    他放下了他的高傲，去北堂家，恳切地请求北堂家先提出退婚。

    只要他们肯答应，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但是，既然是为了孩子，为了流枫，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不值得。

    北堂孑桓虽称不上是慕野吟挚友，但好歹可称故交。

    慕野吟娶萧海雾的时候，他的心中是如何纠结，他是见过的。对他的爱子之心，颇为感慨，不由得就想答应下来。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何青鸾尖声尖气的拒绝了慕野吟。

    女儿好容易能嫁出去，因你这一句话，说退婚就退婚。你们慕家，果然还是嫌弃我的出身，因而不待见我女儿吗？

    慕野吟没有一点这个意思，也不知道何青鸾是如何联系到那上面的。他正要解释，不想她居然放声大悲，泪如泉涌。

    梦烟啊，娘对不起你。小时候我不能亲自抚养你长大，现在又因为我的关系被别人嫌弃……娘真是对不起你……

    她抽抽噎噎的，就把慕野吟退婚定了性——从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变为了慕家嫌弃她的出身，同时也就嫌弃起她女儿来。

    想来也有些好笑。孑桓的正室出了名的泼辣母老虎，所以在年轻时，孑桓每次翠慕野吟提到他那位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都惆怅不已。常说如果要是她在身边，肯定能替他排解心中的郁结和忧愁。但是慕野吟怎么也不能把这和孑桓的那位念念不忘的女子放到一处。果然人的想象，才是最美好的么？

    不过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哭泣声调如此情真意切。也算是厉害了。

    慕野吟心道，这等角色不去唱戏，真是梨园的一大损失

    孑桓一看到她哭，登时没了主意，连思考能力都丧失了，不顾一切地安慰起她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还不忘狠狠地瞪着慕野吟，仿佛他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唔……孑桓……我不想让女儿退婚……

    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慕野吟丝毫想不明白状况的情况下，被请出了北堂家。当然，退婚的提议也被驳了回来。

    他的猜测，如此便也算得到了证实。不由喃喃：事已至此，我真的没有退路了，是你逼我的。

    回到家中，就说出一切吧……她，向来是会疯狂的。

    他现出了阴险冷毒的笑容。

    走出北堂府，却没有看到应候着他的轿子。他叫着下人的名字，根本也没有人理会他。

    天空澄澈，阳光明媚。

    风却吹得他发冷，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飘渺的声音，哼唱着他熟悉的曲子。那是他心中最美，也最不愿意去触碰的旋律。

    他听得清清楚楚，却无法判断歌声的方向。是谁，又在哪里唱着歌？

    “啊，是我，我在你的心里歌唱。”

    许多年没有听到过的，娇柔可人的声音，从心底传出，萦绕在耳畔

    “阿月……”他现在念出她的名字，仍觉得如此的甜美。

    随着他的这声呼唤，无数的光汇聚在一起。

    他朝思暮想的人，在他黑暗的内心中，唯一温柔的风景。

    清丽容颜，还停驻在往昔。166小说

    “慕哥哥，好久不见。”她的笑，还是那样吸引人，让慕野吟忘记了语言。

    她踮起脚尖，把手指放到他的头上，轻轻一拔。

    短暂的疼痛。

    为什么会痛呢。他抓住了再次溜到他头顶的手。没有了熟悉的温度。他轻轻把她拢入怀中，也听不到她的呼吸，轻盈地让人难以相信。

    不是梦，不是幻相。而是鬼魂吗……可是，他借助过神秘的，非人的力量，在他眼里，这不算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哪怕只是他的心魔，他的思念引出的幻象。他也会说不出的满足。

    更何况是她的灵魂。

    但整整十六年，她一次都不曾在他梦里出现。伴着月色入眠，每天醒来，都是说不出的空虚与惆怅。

    他缓缓把她放开，她调皮地扬扬手中的战利品：“你都长出白头发了。”

    “嗯。阿月还是那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他无奈地自嘲道。

    “慕哥哥才不是老了，是变得更成熟了。”她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让阿月更喜欢了。”

    啊，难怪孑桓看到青鸾哭的时候，对他怒目而视。无论别人说青鸾什么坏话，他要跳起来和他理论了。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眼光。

    只因她身上的所有，在孑桓的眼里，都是无可比拟的可爱。

    他因为失去了所爱太久，才也开始在默默嘲笑着孑桓。明月楼又唤醒了他冰冻的心。原来他的不屑一顾，不是轻视，而是在羡慕与嫉妒。

    “阿月，你真的还喜欢着我吗？”

    明月楼有些疑惑，但“嗯”地点着头。

    他的问题真是够蠢的。她不会说谎，不会害人。对他，更是毫无保留与隐瞒。

    “在知道了真相的情况下？”

    她微一犹豫，还是点点头：“我死去的那天，就知道所有事了。不仅如此，我一直在借助忘川守护者的力量，关注着慕哥哥每一天的生活。所以，我对你的了解，反而比活着的时候更清晰了。”

    他这便如卸下了重担——心灵的折磨如同小虫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我一直以为，如你知道了所有事，就会恨我。不肯原谅我。”

    “怎么可能。虽然做法有些极端，但还是为了我着想不是吗？”她的声音，似能把人融化：“你还记得吗？我在你娶海雾小姐的前一天，我和你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

    慕哥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阿月都不会怪你。因为，你是阿月最重要的人啊。

    他们同时重复着明月楼的话，语气和音调，都没有任何差别。

    “既然你并不恨我，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不肯见你，你一定是要这样问吧？”温和的笑。

    他默认。

    这世界上，果然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如她一样了解他。

    “一旦变成鬼魂，进了冥界，来去并不是那般自由。我在死亡之后还能见到你，已属不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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