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地退后一步,此时昙光又是一刀直直劈下,还有一个弟子咬紧了牙举刀阻隔,大悲刀长达五尺,他手中一口小腰刀哪里挡得住“嚓”一声,大悲刀从他头顶劈落,连同腰刀,将整个人从中砍成了两片。
昙光的两眼也已象要流出血来一般成了血红,此时连杀两人,大悲刀的刀头只在地上一点,忽地倒卷上来,横扫而过。石天威的另一个弟子已转身要逃,但他逃得虽快,昙光的刀长达五尺,只跑得两步,刀光已拦腰扫过。
那弟子正在狂奔,上半段身子平着飞了出去,下半身却还在地上跑着,又跑了五六步方才倒地,此时雨水中也已带着一股血腥气。石玉琪万万想不到以父亲如此武功,居然挡不了昙光一招反击。
这时牙齿正咯咯地响,下身也已真个屎尿尽出,坐在地上爬不起来,暮雨中,只见昙光大踏步走了上来,与方才的落寞恍惚完全不同,此时的昙光眼中满是杀气。
他两手撑在地上,手足并用,但手脚都已软了,哪里爬得动。段纹碧看着昙光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发毛,此时的昙光已象变了一个人,似乎在这个躯壳中关着一个洪荒时的妖兽,直到这时才放出来,她仍然想着昙光说让她回去的话,壮了壮胆,拦在石玉琪跟前道:“大师,你不要杀人了,不要杀了!”
昙光血红的双眼盯着段纹碧,手中大悲刀正在慢慢抖动。雨水打在刀身上立时被弹成粉末,一口刀便如活了一般,段纹碧怕得浑身不住发抖,心中只是想着:“他说过的,他要放我走的。”
她却不知昙光所修金刚禅本来便是要借杀戮消除心中杂念。宋名臣王韶早年用兵西北,纵部掠杀羌人,晚年出守洪昌时颇为悔恨,便请高僧佛印升座说法。佛印拈香说:“此香奉杀人不眨眼大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
满座哗然,王韶却若有所悟,立证金刚禅。昙光杀业无王韵之重,悟性也无王韶之高,本来修此金刚禅已是勉为其难。
此时杀了石天威,禅心早为魔性压倒,只有一刀将段纹碧斩为两段,方才斩此一念,但屡次要运劲出刀,心中这一念温柔眷恋却固执不去,这一刀也出不了手。许敬棠骑在马上,已是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他偷偷看了一眼真秀,这和尚虽然僧袍也已湿得贴在身上,却依然态度闲雅,直如神仙中人,这时真秀腰间突然“当”一声响,许敬棠吃了一惊,叫道:“是什么?”
这声音似是金铁之声,似乎是暗器击来。真秀却从腰间取下了大慈刀看了看,道:“许施主,莫要怕辛苦,大悲刀便在前面了,”
这一刀竟是大慈刀受大悲刀感应发出的!初出来时,许敬棠见真秀一直面带微笑,似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一直还有点担心,但一旦上路,真秀却日夜兼程,不惜将座骑累死。
许敬棠已是追得精疲力竭,真秀却依然如闲庭信步一般,这和尚是昙光的师弟,难道是要故意引岔路么?
许敬棠也曾如此担心过,但马上便想通了,单以真秀武功,锻锋堂满门上下合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若他真要对自己不利,哪用得着如此辛苦。
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正想着,真秀忽然道:“许施主,你想必在猜我为什么突然会答应你与我师弟为难吧?”许敬棠吃了一惊,道:“大师说得是,我一直不甚明白。”
真秀在马上转过脸,微笑着道:“金刚禅法,流俗看来自是邪法,诸派也多不承认,却是只应此法极易出偏差,若无大慈悲心,安能有金刚手段?我师兄天纵奇才,原本家师之后只有他才能修行,唉。”说到这儿,他又长叹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许敬棠心中暗道:“这真秀也真是会笑,他长叹之时,脸上也仍然带着笑意的,真是怪。”只是印宗一门师徒向来怪异,他也不敢多问,这时,真秀忽然道:“到了!还好,师兄不曾渡江。若是过了江,可就糟了!”
真秀说这话时,脸上仍带着些笑容,看上去简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似乎言不由衷。许敬棠道:“过江便很糟么?”真秀道:“家师五日前已经圆寂了。
一旦师兄知道此事,那金刚禅难以降伏魔心,心火反啮之下,只怕只怕”许敬棠道:“只怕求道不成,反入魔道,是么?”真秀脸上仍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眼里却又露出了忧虑之色,想必是默认许敬棠说得对了,
段纹碧见昙光脸上阴晴不定,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昙光心中实是有如火焚,大悲刀举在头顶,随时便要斩下,但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细线在空中拉住了,总也斩不下来。石玉琪已是吓得瘫在地上,连动也动弹不得,只是喃喃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出不信佛,却是因为心中惊恐万状,顺口便念了出来,听得这佛号声,昙光脸色越来阴冷,突然喝道:“闭嘴!”石玉琪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昙光听得佛号竟会如此,连忙闭口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