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她齐耳的黑色短发干净地塞在耳后,正站在木梯上找着什么,也像是正要藏着什么。我禁不住细细打量她。她身上披着的那件黑色长围巾温暖着她的颈间,并直接垂至胸前。后来我的判断是:这女孩严格说起来并不像晴依那样是典型的美女,甚至可以说是,走在路上擦肩而过时,你只是会看见她,但却不见得会留下深刻的印象——除了她的眼睛。
我看到了她那双富含灵魂的眼睛。
富含灵魂的眼睛——这是当我们四目交接时,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我被她透彻心扉的目光注视着,并感到极其不自在:"刚刚是你弹的吗?"我故作镇定地问。
"是呀。"那女孩微笑着回答我。
"这里没有别人了吗?"
"是呀。"她依旧只是简洁地回答。
本来就已经不擅言辞的我,这会儿更是词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不依不饶地想继续跟她搭话
"你,弹得挺好听的。"我挤了半天终于挤出这句话。
"是呀。"她的回答就像她的人一样清瘦。
我已经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有这样透彻的眼睛,会弹这样迷人的曲子。我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继续再问什么,却没有开口。她冲我笑,像初春的花朵在融雪的阳光下盛开,依依惜别一个冬天那样明媚的笑。我彻底呆住了,如果不是上课的钟声把我从那样一个美丽的梦境中惊醒,我想我会死在她那笑容里,再也不会醒来。
梦醒之后就是上课,无聊的上课。
"十九世纪的时候,有一位天才型的音乐家,被后人称为钢琴诗人,那就是肖邦"讲台上,老师以唠叨似的疲劳轰炸讲述着所有音乐家都神往的钢琴诗人肖邦。沉闷中我突然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抬起头,看见她推门而入。
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推开门,走进教室,我抬着头,一脸惊讶。"为什么称他为天才型的音乐家呢?"老师继续啰唆地采用启发式教育
法发问。
那女孩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我迟到了。"然后飞快地赶在啰唆老师生气之前,一溜烟地走到她的座位坐下来。我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她坐到座位上,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我们是同班。
我就这么丝毫不带掩饰地看着她,直到老师不耐烦地冲我低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才收回我的目光。我收回的目光盯着黑板,老师继续说:"至于肖邦为什么被称为钢琴诗人呢?那是因为他的作品被形容为流畅精致优雅的诗篇"我怎么什么也听不见。我知道我完了,怎么我只看得见她,听得见她。
终于下课了。
我于是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想找她。一回头,那女孩居然已经不在座位上了。看来这女孩的速度完全高了我一个八度。我疾步走出教室,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找不到的那个我现在迫切想要看见的她。
"嘿!"突然,她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我回过头,看见她眼底堆满笑意:"你干吗跟着我?"
"没,没有呀。"我开始心虚加结巴。
"没——有?"很明显她不相信我的自欺欺人,"那,再见!"
再见?她又要消失了吗?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喂!别走!"我赶紧几步追上她,"我问你,今天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名字啊?那么好听。"
然后她只是回过头来踮起脚尖,凑近我的耳边,悄悄地说:"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说完她好像又急着走。
"嘿!"我喊住她,哭笑不得地问:"这有什么好秘密的啊?"
她还是没有回答我,回过头,神神秘秘地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笑着跑开了。我知道我想去追她,我想叫住她,想要她不要总是这么着急走,但是结果我都没有。我最大的勇敢仅限于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喊的声音那么大,以至于我的脑海出现了回声。
她还是没有回答我,只是回过头笑着比了个"byebye"的手势。但是我却清楚地听到另一个声音回答我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我定神一看,原来晴依正从那女孩的后方走过来,她以为我正在问她,于是回答了我。我刚想解释些什么的时候,老师的声音远远地就从我身后吼来:"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这里是学校,不是让你泡妞的地方!"
如果我不是回过头去看老师,我想她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我的视线,我说的她,就是那个很神秘的女孩。因为她刚刚跟我说那首曲子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觉得她有点神秘。
这个神秘的女孩消失了,老师还在远处大声地骂我,大人永远不遗余力地打破孩子的梦,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