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那天砍柴回来的路上,看见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坐在山坡上哭,身旁放了一捆柴。这小姑娘也是追在我们屁股后头上山来砍柴的。
“怎么了你?”
她光流泪,不哭出声,用小脏手在脸上抹。
“怎么不回家?”
“砍柴时,把买本本儿的钱撂了。”
小姑娘小鼻子小眼长得挺秀气,脸被抹脏了,头发上挂着碎黄篙。
“买什么本本儿?”
“小学校要开学哩。”
“丢在哪儿啦?”
“不晓得。这山上彻走遍,再寻不着。”
“几块钱?”
“三角。还有买笔的。”
“这好办,回家吧。”
小姑娘嘤嘤地哭出声。“我大要打死我咧”
“谁带钱了?”
大伙都摸兜。只小彬带了一块钱。小姑娘不接,却盯着那一块钱住了哭声。小彬把钱放在她膝上,她低头看着不动手,直到一阵风要把那张票子吹掉,她才一把捂住。这小姑娘就是怀月儿。
这事我已经忘记,去年回清平湾见了怀月儿,她跟我说起这事,我才依稀记起。她说她常记得这件事,记得小彬“小彬的个子高得危险哩。他这程儿做什么?”我说:“他在一家公司里,当了官了。”
“他跟刘溪结婚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俩的事?”“你们不是常笑他咧?”“不行,他们俩没成。”怀月儿听了沉默一会。
回来我跟小彬说起怀月儿还记得他给了她一块钱的事,小彬说“有这回事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说怀月儿你总记得吧?
他说这名字记得。我说怀月儿是金涛的得意门生。他说金涛当小学老师那会儿,他已经当兵走了。我说怀月儿家就住在芦根沟门上。“芦根沟?沟门上?”我说怀月儿的大就是张富贵。这下他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