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郕扬最后这样对国君说“孩儿本想从山中取得大石,以石砌槽,将更为华美,也更为耐用。”“耐用是最重要的,”国君装模作样地说“坏了再修补,太不美观,重做吧,实在劳民伤财。”我在旁边偷笑,采取巨石,砌造石制水槽,难道就不劳民伤财吗?
“父亲和峰大夫多休息一下,孩儿出去关照下人准备好膳食。”郕扬告罪后,就退了出去。国君满意地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孩子确实能干,这些花样,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呢。”
我听了这话,不由皱一下眉头,莫非随着我在国内和诸侯间的声望日渐提升,国君希望说服我来拥护郕扬成为世子吗?这就是他邀请我同来疗养的真正目的吗?
“怎么了?”国君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故作关切地问“太热了吗?”“是的,”我急忙掩饰地点点头“臣下这还是第一次泡温泉呢。”
当晚,郕扬准备了相当丰富可口的膳食,他知道国君喜欢吃野味,特意派家臣满山搜索,猎得了雉、鹿无数。可国君似乎还不满足,咂咂嘴说:“寡人听说东海上有大龟,味道极为鲜美,可惜咱们不靠海呀。”
“以父亲的雄才伟略,东海诸国谁能抵挡?”郕扬赶紧拍马屁“总有一日,可以将其并吞,一直把疆域延伸到海边去的。”我摇摇头:“不必要动兵呀,以国君‘东伯’的威名,叫他们进贡也就可以了。”
国君点点头:“说得不错。”眼望郕扬,指一指我:“峰大夫虽然年轻,又非我世袭臣子,却道德高妙,是父亲最倚重的大夫——扬儿,你要多向峰大夫学习。”郕扬赶紧前来给我舀酒:“孩儿也素来仰慕峰大夫,可惜一直无缘见面。这次难得相聚,自然要请峰大夫多教导了。”
果然想让我拥护郕扬为世子啊,我本不愿意淌这趟混水,可是又不好公开表示反对,只好喝下了郕扬舀的酒,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公子天资聪敏,若多加磨炼,他日前途无可限量。峰扬年轻识浅,怎么当得起‘教导’二字?”
宴会有了主题,喝起酒来不可能痛快。好不容易熬到曲终人散,我向国君告辞,才走出门,郕扬就跟了上来:“晚饭后再泡一下温泉,气血运行,对身体大有好处。峰大夫若是同意,在下这就命人去安排。”
我本不想接受他的这番有后话的“好意”但也不好一口拒绝,况且,真的想没有国君在场,一个人好好地泡一下。于是点点头,低声说:“那就一个人吧,若有国君在场,多少有些拘谨,精神也紧张。”
郕扬会意地点点头,微笑着离开了。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候不大,就有一名郕氏的家臣过来,引领我来到一间较小的木屋里。里面只有一个木桶,比平常沐浴用的桶大不了多少,但却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从下面引来了温泉水。
家臣指点我把衣服搭在木屏风上以后,就倒退着出去了。我脱得一丝不挂,心满意足地踏进了木桶。才刚坐下来,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夫,奴婢奉命前来服侍大夫。”
原来郕扬还给我安排了这样的节目呀,这小子倒真会讨人喜欢,怪不得国君如此的宠爱他。我摇头笑笑:“你是郕氏的奴隶吗?”
我猜得果然没有错,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奴——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因为她是个奴人。但当这奴人女子走到我的面前,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却不禁愣住了。
天,这个世界上的万世万物,果然都和在虚幻的未来里素无始对我说的那样,是有着种种的联系,种种的“缘”吗?王姬玉檀,还有我的女儿,长得如此酷似苹妍,已经使我非常吃惊了,这个女人的相貌,却更加使我惊愕,惊愕得几乎哆嗦起来。
这个女人,白皙的肌肤,银色的头发,虽然是标准的奴人,却长得实在象燃啊,象我在仙山萦中见到的那个神秘的女子燃啊!除了背后没有一对美丽的大翅膀外,她和燃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天意的安排?“天是什么?天意又是什么?”我突然想起了蒙沌所说过的话。
原本初听到这个女人声音的时候,我心中还曾产生过绮念的,但现在却只有一片疑惑和茫然。我木然地转过身去,把背脊展露给她。我感觉到一条粗糙的浴斤在背上摩擦着,除此以外,很长一段时间,似乎什么也没有想,也没有任何感受。
擦完背,那女人就跪坐在一旁,等待我的吩咐——似乎郕扬并没有要求她更进一步地服侍我,我松了一口气。泡完了澡,她用一块柔软的浴巾帮我擦净身体,并帮我穿上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有些害怕她的碰触。
“大夫,能够为您修剪一下胡须吗?”那奴人女子小心地问道。奴人是不能使用金属工具的,除非得到士的允许。我微微点一下头,慢慢坐在席子上。她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工具,首先是一柄精巧的小剪刀,仔细地帮我修剪胡须。
时光飞逝啊,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胡须也已经很长了。想起刚被放逐出彭国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只在唇上有一些细密的绒毛。大劫何时才会来到呢?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劫难的间隔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它。
修剪完胡须,那奴人女子又用一把木梳小心地整理,并帮我涂上须蜡。“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奴婢名叫寒。”是很普通的奴人名字啊,就和惋一样。
我突然想到,一定要向郕扬要求相赠这个女奴——想来他一定会答应的。
本来想在温泉多休息几天,但第二天就有快马从国都来到,禀报国君:“天子的使臣手持诏命,已经来到国中。”国君只好无奈地收拾一下行李,带着我离开了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