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周子江负手而立,观看龙朔在庭中演练功夫。九华虽是佛道两家名山,九华剑派却近于儒家。他一身青衫,头上带着儒巾,背影凝如山岳,气宇轩昂。
凌雅琴走过来看了几眼,失声道:“这孩子从哪里学的功夫?”周子江面色凝重:“有七成都算不得武功。
他的吐纳运劲颇有根基,为何没有半点内力?”梵雪芍解释道:“朔儿曾经练过六合功,不过练到第三层时受了重伤,内力全废。”“第三层?”周子江道:“是年初受的伤吗?”
“五年前。”凌雅琴在旁说道。周子江眉头一挑:“五年前?他七岁时六合功就练到了第三层?”他望着满头大汗的龙朔,喃喃道:“奇才,奇才。可惜,可惜。”途中梵雪芍已经着手治疗龙朔受创的丹田。
她医术精湛,本身的迦罗真气又对治疗内伤极具奇效。一入手便稳住伤势,再有数月调理疏导,龙朔的伤势便可痊癒,不过经此重创,龙朔以前的功力已经荡然无存,如今重新修习,已经错过了练功的最佳时机,资质再佳也无望晋身一流高手,因此周子江才连称可惜。
梵雪芍虽然舍不得龙朔,但她于九华剑派终究是外人,久居多有不便,因此只在山上住了数月,待龙朔伤愈,便即离开。听她说明去意,龙朔半晌没有作声。他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道:“阿姨两次救了朔儿的性命,恩情有如再生,只求”
龙朔抬起头,乌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梵雪芍:“阿姨能收下孩儿。”说着轻轻唤了声:“娘。”梵雪芍叫了声:“好孩子”她的眼睛不禁湿了。
她向来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是缘份使然,当日一见龙朔就把他放在心头,为了他的伤势奔走数年,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此刻被龙朔一叫,顿时眼含热泪。她把龙朔拥在怀里,认真说道:“娘不回南海了。”龙朔扬起眉毛:“真的?”
“真的,但娘也不能住在山上,宛陵郡的沈氏与娘相识,娘先在那里住下。宛陵离此不远,过些日子娘就来山上看朔儿,好不好?”“好啊好啊,”龙朔捏住梵雪芍的衣袖,扬着脸说:“谢谢娘!”
“傻孩子,跟娘还说什么谢呢?”周子江夫妇相视而笑,忽然间,两人的笑容不约而同地变得苦涩起来,两人成婚已近十年,却始终没有一子半女。这次难得武林第一神医香药天女来到九华,凌雅琴借机说了心中的疑惑。
可女神医分别切了两人的脉象之后,问题却是在周子江身上。此事非是医药可以调治,任凭梵雪芍医术通神,也无技可施。
周凌夫妇恩爱无间,是江湖中人见人羡的神仙眷侣,没想到正值青春,却被告知丈夫无法生育,不啻于在两人心口重重划了一切。自此,龙朔便在凌风堂住下,每日修习剑法。
周子江潜心钻研本派剑谱,龙朔初入门墙,就先由师娘指点。龙朔进境奇速,只两个月时间,一套坤阳剑便练得炉火纯青,与此同时,他的内功也开始重新修练。
九华剑派的浩然正气是名门正宗,但龙朔的六合功由其父亲自传授,威力不在浩然正气之下。周子江权衡多时,最后还是让他自行修习六合功。龙朔聪明灵秀,甚得周氏夫妇欢心。夫妻俩私下谈起,都不免慨叹他如此良玉美材,身世却如畸零。
“这般苦练,终究难练至六合功第七层”周子江望着窗外的龙朔,叹息道。龙朔却不知晓自己的缺憾,他将父母的血海深仇埋在心底,每日苦练不辍,期待着有一天能亲手报仇雪恨。假如他知道自己的成就已被限止,也许会练得更加辛苦。
天气渐渐转冷,一夜北风怒吼,到了清晨时分,九华山阴云密布,星星点点飘起雪来。龙朔没有打扰师父师娘,天色刚亮就抱着长剑来到院外,在松下演练刚学的剑法。
苍翠的青松宛若巨伞,松下少年剑如青蛟,人如朗月,为了行动方便,他只穿了件单衣,寒冬天气里,更显得身形纤弱,但他招式间没有半分苟且,每一剑都使上了十分力气,不多时额角便沁出汗水。
正练到酣处,脑后风声陡然一紧,龙朔不假思索,一招遥指天南,回剑向后劈去。“格”的一声低响,精钢打制的长剑却被一根枯枝架住。龙朔骇然回首,叫了声:“师娘”
凌雅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劲装,风姿绰约地站在雪地中。她笑吟吟地举起枯枝,摆出起手的门户。
龙朔知道师娘是要亲手给自己喂招,不由精神一振。他先退开一步,躬身行礼,然后长剑一翻,抢先进招。凌雅琴没有用上内功,纯以剑法与龙朔周旋。
她一手贴在腰后,一手捏着枯枝,纤美的手指莹白如玉。她在江湖中人称琴声花影,果然是人比花娇。翠袖飘飞处,光洁的皓腕宛如霜雪,连手中的枯枝也似乎要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