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读书万卷,对大宋现在的状况想必是有自己的看法了?”
王静辉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往心里去,毕竟赵顼和他交往是用了赵叶的化名,他还不知道赵顼此时的真正身份,对于他来说要回答赵顼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毕竟后世的历史书把现在宋朝所面临的危机分析的头头是道,所以也就不假思索的和赵叶聊了起来。
王静辉大致思考了一下,想到宋朝对言论的管制在中国的历史上是最宽松的时代,甚至只有进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况且觉得自己和赵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在这方面他到是不会害怕,他组织了一下思路说道:“大宋现在最大的一处弊病就是冗兵。大宋在太祖皇帝立国到仁宗皇帝这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借鉴了秦汉隋唐这些强盛王朝覆灭的经验,采取了重文轻武的策略,而且在灾荒的年景中大量召入饥民入军,这确实是一项非常有远见的方法,使我大宋百姓享受了百年的太平时光。不过这一制度时间一长便成为我大宋继续强盛的一大障碍。”
赵叶已经隐隐的感到王静辉所说的障碍是什么了,此时旁边的妹妹蜀国公主,也就是化身赵予的赵浅予好奇的问道:“王兄既然认为太祖皇帝这项政策是好的,但为什么时至今日怎么会成为我大宋强盛的障碍了呢?”
王静辉说道:“百姓一旦应募为兵,便被输入官府军籍。这些入了军籍的人们,行不得经商,居不得为农,生老病死皆不许脱籍为民,妻子儿女全部都要仰食于官府。于是,兵营里便到处都是老弱病残之兵。这种兵,一旦开战,如何上得了战场?于是,再大量招募精壮之兵。就这样,太祖开宝年间,禁、厢军部数为三十七万人;太宗至道年间增至六十六万;真宗天禧年间为九十一万;仁宗庆历年间为一百二十五万;到此时,恐怕已经到达一百四十万有零吧!禁军为中央军队,每人每年大概需要军饷军粮五十贯;厢军是地方军队,每人每年大概需要三十五贯,这些仅仅是平日养兵所需,这还不包括战时后勤保障、转运、损耗、赏赐等等。我估计现在大宋每年的军费大概可能已经超过了四千八百万贯,这个数字恐怕占了大宋朝廷总收入的十之七八了吧!你们可以想想:一石米不过六七百文钱,这么多的军费需要多少农民、商人来养活?!高昂的军费迫使朝廷加赋,官员层层盘剥,这低层的百姓能过得好吗?!况且军队数量多并不一定代表战斗力强大,一定会打胜仗,尤其是大宋现在奉行的以文制武的政策与冗兵结合起来,战斗力就更为低下,于是大宋对外战争中就很少有胜利的记录,这就是那些读书人所说大宋积弱的渊源了,所以说冗兵是大宋的第一大害!”
赵叶当然明白王静辉所说的一切,不过他从小就在深宫中接受的那套教育方法只能告诉他冗兵的害处,但没有办法告诉他冗兵一年要花掉朝廷税收的多少钱,危害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听了王静辉所列举的数字后,他觉得后背直冒冷汗:现在光是冗兵一害就让大宋坐在了火药桶上了!他对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的看法立刻大为改观,以前只是认为他是个非常有头脑的商人兼爱心泛滥的名医,后来看过他的诗词集后才对他的认识更近了一步:他是个才子。现在看他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听了王静辉的长篇大论后,他忙问道:“王兄只是说了我大宋冗兵第一大害,那第二大害是什么?”
王静辉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其实第一大害是和第三大害共生的,这就是冗官和冗费,冗官和冗费的危害也许看上去没有冗兵这么明显,但它们的危害是最大的!大宋现在的官制要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好,它有秦朝的中央集权,又避免了汉唐隋的地方拥兵自重,藩镇割据,这也是我大宋百姓能安享百年太平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是它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病。”
听了王静辉所说的冗官和冗费,赵氏兄弟也明白了,而王静辉评论现在的弊政也都是采取先扬后抑的手法,他们知道下面该是说这项政策到现在而引起的害处了,所以都安静的听王静辉继续讲下去。
“太祖时期设计的官、职、差遣分离的制度,与科举、恩荫、荐举等选官制度结合起来以后,则演变出了大批量的冗官。现在有官有职而没有差遣的人,大概是占到了官员总数的百分之七、八十以上。这也就是说,在我大宋朝廷的所有官员中,有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属于冗官。为了安排这些已经有了官、职和每年继续涌进来的新官员,我想朝廷正在绞尽脑汁地发明新差遣、新官位,这就是‘叠床架屋’。这些叠、架起来的冗官们与我大宋慷慨的高俸禄的制度相结合,在催生出我大宋灿烂繁荣和优美的诗词的时候,也耗费了数以千万计的俸禄。现在在朝廷里登记造册当官的人员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我想这两万五千名正式的官员是少不了的,再加上那些没有在册的底层官吏,估计有个一二十万是没有问题的!我听说宰相和枢密使的俸禄包括正俸、添支、职钱、衣赐、薪炭等等我说不上来名目的俸禄,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只怕是有一万贯了吧,更何况宰相和枢密使可远远不止两三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这节度使位置上的俸禄可是最丰厚的,恐怕要比宰相大人的俸禄还要高上一半吧?这些大量的官员每年需要支出的俸禄,恐怕不在一千万贯之下吧?!”
赵顼兄妹的算术能力就是坐飞机也赶不上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学生,如果现在有飞机的话,所以在这些数字面前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表情:在朝堂上的大臣和他的老师从来也没有人给他或者是皇帝算过这么一笔帐,听朝廷里面的大臣谈论当代弊政也只是轮廓上的概念,王静辉所谈论的和这些大臣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这些轮廓加上他算账后得到的粗略的数字,却使他感到不寒而栗。
现在王静辉的话在他们兄妹二人的耳朵里恐怕和恶魔撒旦有的一拼,可怕的是这个声音还没有结束:“算算官、兵两项就已经稳稳当当的超过六千万贯了,再算上当今圣上这皇宫里面的开支每年怎么也有个五百万贯吧?!这三项支出我敢肯定已经超出我大宋每年的赋税了,如果放在我医馆里面的账房先生来看,非要拿刀来砍我不可,但这还没有完!”
赵顼,不,他现在是赵叶,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不过王静辉还沉醉在鸿篇巨论当中没有注意到,赵叶用微颤的声音说道:“这还没有完?!还有什么支出吗?”
“当然没有完!因为还有几项必须要花的钱:祭祀天地祖先的钱现在要涨到一千万贯以上了吧?还有我大宋每年要‘赏赐’给辽国契丹人的银绢,‘赏赐’给西夏党项人的二十七万五千两的银绢,加在一起虽然不多只有七十五万两银绢,与我刚才所说的支出相比只是小钱,但每年当我大宋君臣感到银子不够花的时候,它所带来的耻辱感就更为强烈,它不仅是令我大宋臣民,更是令我大宋皇帝大扫颜面的支出!赵兄,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看不起我在徐氏珠宝店赚辽国商人萧远封那十万两银子,但就冲每年我大宋‘赏赐’给辽国和西夏这么多银子,我王静辉就是做土匪也要宰他一刀!”当王静辉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恶狠狠的仿佛他真的变成了强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