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不疲罗小毛读初中时,他父亲仍管得他很紧。17中离罗小毛家只有5分钟路,从罗家出门走过两条街,拐上一个坡就到了17中学的两扇木大门前。老罗亲自带着儿子报的到,一路上对儿子进行谆谆善诱。老罗抬脚跨进17中校门时,低头看了下表,从家里出发到学校门口用了5分钟,从校门口走到儿子读书的教室前时父亲又看了下表:1分20秒。罗小毛的班主任是位戴眼镜的男老师,姓高,他周围站着十几个已报了到的男女同学。他们都用蝉蜕似的眼神瞧着这位居然要父亲带着来报到的男同学。他们不明白罗小毛的父亲“押”儿子来的用意,事实上罗小毛自己也不明白父亲的用意。当父于俩回到家里,在花生壳灶前打仗似地炒完菜,坐到桌前吃饭时,儿子才知道父亲陪他去报到的目的。“从家里到学校门口只需5分钟时间,再到你报到的教室只要1分20秒。”父亲交代说,望着儿子“我还给你5分钟时间解手,那应该足够了。
10分钟去10分钟回,绰绰有余。我抄了份作息时间表,中午12点正放学,下午4点半放学。你必须在12点10分或4点40分到家。听见吗?”儿子很凄凉地垂下头“听见了。”“超过我规定的时间回来,”老罗很凶地盯着儿子“我要捶死你。”老罗又说:“不会给你再有干坏事的时间。你要明白!”“我明白”罗小毛进一步痛苦道。
那时候读中学丝毫不像现在的中学生这么辛苦。那年月读书看不到曙光。读大学变成了工农兵推荐上大学,小学毕业只要“根子红苗子正”也可以上大学。因此,教师教书和学生读书都表现出了不负责任。罗斌读初中的两年,很少做什么家庭作业,他的大部分同学也很少去理睬老师布置的作业。课代表,尤其是英语课代表形同虚设,全班50个学生,每天却只有十个本子,甚至几个本子交给英语老师批改。班主任高老师教的政治,一个月难得布置一回作业。数学老师犯了点作风错误,故在讲台上很有些自暴自弃,自己把自己“臭”得一塌糊涂。物理老师也布置作业,但从不收本子看。物理老师为此给自己找台阶下说:“每个同学都要学会自己去独立思考,别指望老师。”语文老师起先捧着一颗教书育人为己任的责任心,很想教出点名堂来,时常在讲台上讲解家庭作业中出现的不应当的错误,边点名点姓地训斥这个批评那个,这自然就惹得很多同学反感她,到后来没有一个人交作业本给她看了。“你怎么不交作业本?”“忘带了。”“你呢?”“没带。”
“那么你又是什么原因?”“作业本被别个丢了。”“你不知道去买一本?”“我爸爸说算了,”那同学说“我爸爸说反正读书和不读书都是下农村。”语文老师气得眼睛瞪得跟板栗一样大罗斌的父亲虽然口口声声要罗斌专心读书,其实他也受了读书无用论的影响,见儿子根本就不做作业,一天到晚拿支铅笔画这画那,也就没有去反对。那年月招工表里有一栏目是很令平头百姓动脑筋的,那就是填写“有何特长”有特长的自然比无特长的占优势,进厂后也被厂领导所器重。长沙市曾经流传过这样一个笑话:某工厂招工,一名填表的女青年在“有何特长”栏内写道“能歌擅舞又行医,会二胡兼画画”长沙一百四十万人口里有一半人知道这个笑话的内涵。这个笑话是罗斌的二哥奉献给全家的,既然特长对一个人如此重要,父亲支持儿子画画也就理所当然了。
罗斌姐姐的那条“嫦娥奔月”的小手帕,开始了罗斌至今仍拥有饭碗的装修生涯。罗斌画了四幅“嫦娥奔月”第一幅他姐姐的一个同学要去了。第二幅刚刚挂到墙上又被姐姐的另一个同学骗去了,第三幅被母亲的同事——一个丈夫在部队里工作的老师狠狠鼓吹一番后拿走了。第四幅“嫦娥奔月”一画完则被二哥占为己有了。那时住在他家前面的吕家夫妇,一个直肠癌一个食道癌相继去世了,吕家住的两间房子便一分为二,其中一间分给了罗家。罗斌的二哥把那间房子当成了他的“宫殿”他掘地半尺,运来石灰,炉渣和黄泥,打紧再打紧,铺成了春天里也干燥无比的三合土。接着二哥又把墙壁和天花板粉刷一新,把门窗也油漆得锃亮。罗斌画的“嫦娥奔月”自然也入选进他的“宫殿”了。二哥差不好远就是美男子了,当然母亲就特别喜欢二哥。母亲为二哥买了辆当时挺时髦的凤凰28型自行车,给二哥买了块上海牌手表,给二哥买了台声音纯正的红灯牌收音机,还给二哥买了支声音尖亮的铜笛。但是母亲却舍不得在罗斌身上花钱,罗斌买铅笔也好买水彩也好,都要跟母亲斗争半天。“你这号表现,”母亲看这个儿子不来地说“画什么鬼画?”“我要画,把钱给我。”儿子道。母亲不肯给钱“你只要不当牢改犯就是积德了。”母子中的仲裁者自然是父亲“罗小毛画画还是要支持,老黄。”母亲不情愿道:“他要钱的态度好坏咧,好像做妈妈的欠了他八辈子债。”父亲侧过脸来望着儿子“你对妈妈的态度要好。”“我态度是好,”罗斌申辩说“我要买水彩。”于是,罗斌墙上渐渐贴满了红红绿绿的画:嫦娥奔月,仙女撒花、岁寒三友及猫、老虎、奔马等等。他的未来开始在自己的床当头“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