膛。
鲜血迸出,落花这才缓缓吐出第二个字:“……鸟,你真的舍得杀我!”她柳眉紧蹙,低头看看胸前那柄冰冷的寒剑,满眼的难以置信。
殷红的液体顺着剑脊上的血槽缓缓地流出,仿佛像一条小溪静默地流过村庄。飞鸟刚刚染血的瞳仁却淡了下来,似乎和这剑上的血汇聚到了一起,从不堪重负的血槽上流下,淌落到土壤里。
“真的、舍得?”这几个字就如空谷回风,在飞鸟的耳中不绝嗡鸣。
“咣当”,握剑的手颤抖得不可抑制,再也承受不重剑身的重力,那柄染血的剑便这样顺着指尖滑落。他的手臂及时伸了出去,下意识地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子。
“你还是在乎我的。”落花微微一笑,眸中却在爱与恨之间不停地变幻,“能死在你手里,我总算不再孤单,因为你会为了我的死内疚一辈子的,我要你飞鸟一辈子记得……我……”
“落花,是飞鸟对不起你,怪只怪你爱上了一个无情的人。”便在这一瞬,飞鸟满腔的爱恨交织出一股强烈的情感,这使他顿然觉悟,原来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就在面前,他一再的懦弱和逃避比起落花的执着追求,龌龊得简直不值一提。尽管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飞鸟的泪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你哭了……”落花含笑,微勾起苦涩的嘴角,“你居然为我哭了。呵……我落花……没看错……人。”这话说完,她安心地合上一对秀目,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在风中兀自摇摆。
“落花!”飞鸟声嘶力竭地在风中吼叫,撕心裂肺地痛如潮水般地涌上胸口。
天旋地转,那属于飞鸟展翅翱翔的一片清明天空,已然尽数被血色覆盖。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香香适才转醒过来,恰巧看到飞鸟杀人一幕,她惊得全身发抖,一下子钻进琳儿怀里,不停叫道:“飞鸟是坏人,他杀了人了!”
“飞鸟,纵然我师妹并非善人,可你杀了她,我做师兄的也决不能置之不理。”微生雾最后这个“理”字语气极重。
微生雾脸色阴霾,用手点指飞鸟:“初次见面,我也不好让你为难。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刎于师妹面前,一命抵一命;要么你把琳儿留下作为交换,一解我对师妹的相思之苦。”
“我飞鸟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累及旁人。”
飞鸟抹了抹泪,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把心中巨大的悲痛瞬间压了下来。他拾起剑来,跪在落花尸身前,横剑忏悔:“想我飞鸟忍辱偷生,苟活至今,只为找到娘的真正死因,本想手刃仇人,却亲手杀了一生挚爱。哈哈哈……”
飞鸟仰天长笑几声,满目悲凄,“事到如今,我飞鸟还有何面目再在世间苟延残喘。落花,你我今生有缘无分,但愿你泉下有知,和我做一对鬼夫妻……”话到此处,引颈自裁,但飞鸟并未感到一丝疼痛,只发觉剑身一弹,震得右手一阵麻痹。
“飞鸟大哥你不必如此!”
原来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琳儿正无所适从,眼见飞鸟自刎谢罪,情急之下,抓起手边一粒石子掷出,那石子不偏不倚恰夹在利刃与脖颈之间。
琳儿缓缓吐了口气,“想你本意原是护送琳儿来到龟谷,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既然一切因我而起,就让这一切因我而去。如今娘亲仙逝,琳儿再无牵挂,本想一死了之,但这无用之躯能换飞鸟一命,也算做件好事,为娘在天之灵积善积福。”
微生雾淡淡一笑,右颊上浅窝浮现。
香香见到微生雾那自鸣得意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落井下石!”
微生雾蔑视她一眼,无意与小姑娘计较,径直走过来扶上琳儿,柔情地道:“琳儿,以后有你相依为伴,我微生雾此生无憾。”
“姐姐,你不要和这种人在一起!”香香上前扯住琳儿。
琳儿推去香香扶上来的手,“事已至此,妹妹不用再为我担心。你出来久了,寻公子一定在到处找你呢,快回去吧。”
这时,飞鸟提剑一揖,“微生雾,飞鸟还有一求。”
微生雾回眸,瞟了他一眼,冷漠地问:“何事?”
“我想……”飞鸟顿了顿,看看地上那具被鲜血覆盖的尸体,“带落花走,还望……”
“不行!”微生雾断然拒绝,“龟谷是她的家,你不能带走她。”
飞鸟湛湛的泪光还在眸中跳动,听到微生雾如此决绝,他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他是杀人凶手,还哪里有资格再多说一个字。
“算了,飞鸟大哥。不必和这种人理论!”香香愤视着微生雾,拉扯上飞鸟。
可是现在的飞鸟心思全在眼前这个死人身上,哪里挪动得半分?他呆呆凝视着落花的绝世丽容,这等美艳,胜于西施,不落貂蝉。他恨自己怎么早没有好好珍惜,辜负了美人恩。
其实对飞鸟来说,没有什么忍辱负重的事情他承受不来,小到被污蔑为偷盗的无胆匪类,或是杀人越货的绿林响马,大到被人指作杀人嗜血的魔头,受千夫所指,遭万人唾骂,就算世间的一切罪恶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他都可以全部吞到肚子里,默默承受。
然而,这世间他唯一不能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个事实!
飞鸟终于控制不住积郁在心底许久的愤怒,像是发了疯似的摇着头。飞鸟啊飞鸟,你真是自作聪明,如今自食恶果!
剑持在手,望着寒光渺渺的剑锋和上面残余的鲜红,飞鸟惊怒交迸,牙关一发狠,剑锋所至,登时斩下一条左臂,鲜血一股脑地从他断臂之处喷射出来,血如泉涌,痛彻心肺。在场之人无不惊呆,香香更是哇哇大哭起来。
“我飞鸟生不能与落花你长相思守,就让这一臂陪你共赴黄泉。”说罢,飞鸟捂住血淋淋的左膀,强忍剧痛,一步一跌地向着谷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