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时针正好缓慢走到夜半十二点。
沉心城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是节日提醒。
圣愿日。
三十年前的今天,一场残酷游戏中的幸存者向神许下了不可思议的愿望,几乎在暗中扭转了整个世界——毁灭性的大海啸摧垮了大半沿海城市,深海症悄悄蔓延,变异者不断出现。游戏中的牺牲者返回人世,信徒在黑暗中举灯前行,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一日,这个改变一切的日子,被信徒们称作“圣愿日”。
沉心城,孟或,南丁格尔,他们为了共同的目的,在各自不同的领域做着不为人知的努力。但是不管身处何处、所做何事,他们都会在圣愿日齐聚。
他们将在这一日为神献上牺牲品。
“说起节日,你们有什么计划吗?”孟或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据说今天许下的心愿都会实现,比如去年我……”
沉心城不耐烦地打断他:“去年你许愿要一个热气球,今年就有人送了你一个热气球。这个故事你已经说过一百遍了,孟总。即便你不向神许愿,也会有一群人抢着送你礼物的。”
“你应该对神迹多些信心。”南丁格尔不冷不热地指出。
沉心城冷笑:“你这么有信心,就应该许愿尽快找到最后一个牺牲品。”
南丁格尔的神情依然平缓。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孟或不想介入。
人相处久了总会发生一点摩擦,有人擦出感情的火花,也有人擦出仇恨。
像沉心城和南丁格尔就属于后者,他们近些年关系越来越差了。孟或自诩“理智派”,不跟他们任何一个发生争执,但也不太亲近他们当中某一个。
南丁格尔是个疯子。
沉心城管理着“深海回音”。
孟或对他们都有点忌惮。
他觉得自己心态老了,不像年轻时一样愿意冒险了。最关键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愿意为“信仰”做到哪一步。或许“信仰”本身就不适合他这种纯逻辑驱动的人。他和另外两位同伴并不是一类人。
“你们讨论吧。”孟或深吸一口气,“我有点事要忙。”
他走后,灯光闪灭,南丁格尔也消失了。
沉心城恼火地把威士忌瓶子砸到墙上,发出“砰察”一声巨响。
然后他转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魂不守舍的女人。正是之前的醉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派出所出来,跟着他到了店里。
“干什么!”沉心城大声吼道,“刚刚没跟你说清楚吗!快点滚出我店里!”
对方往后瑟缩,竟然慢慢流下一行泪水。
沉心城愣住:“什么鬼?”
“我、我……”女人哭道,“我能跟你聊聊吗?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我……男朋友……”
“你恋爱七年的男朋友甩了你,我知道。”
“他失踪了。”
沉心城眯了眯眼睛。
“失踪?”
“前几天……不,应该说,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沉心城从吧台接了杯柠檬水,递给这个女人,让她缓口气,把事情经过跟他讲一遍。
这个女人名叫王梓,虽然打扮浓妆艳抹,但实际年龄很轻。
她跟她男朋友从高中开始就是恋人,至今在一起近七年。一年多以前,她男朋友因病休学,此后联系时断时续。几天前,她收到男朋友寄来的信,里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涂鸦和一封分手信。
七年恋爱长跑,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唐突。
“因病休学?”沉心城问,“是什么病?”
王梓的醉意渐渐消散,她哽咽道:“胰脏方面的问题吧……他家里人没有详细说。”
“你知道他在哪个医院养病吗?”
“好像不是医院,是什么……”王梓努力回想,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男友治疗的地方,“他的信是从远岸疗养院寄来的,我不知道这一年多时间里,他是不是在那边接受治疗。”
“远岸疗养院……”沉心城平静道,“从来没听过这地方。”
“反正我是被甩了。”王梓擦了擦泪,又开始絮叨自己的痛苦。她是孤儿出身,从小就是混街头的不良少女,跟三好学生男友格格不入,也不被他家人喜欢。就算没有生病休学这件事,被甩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配不上他。”王梓哭道。
“没有的事。”沉心城垂下头,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不要轻易否定自己,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价值。”
王梓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吓了一跳。
之前两人相拥摔倒的热意似乎终于发酵出来了。
她感到脸红,心跳,身体正在不安地颤抖。
“你很优秀,小姑娘。”沉心城笑了笑,撩起她一边头发,热切地亲吻她的玫瑰耳钉。
小姑娘。
没有人这样宠溺地叫过她。
王梓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你……”
“你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先在这里睡一晚。”沉心城慢慢离开沙发,给她喘息的空间,“我就在里面的房间里,有事可以叫我。”
王梓本能地觉得,不应该相信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
但他英俊的容貌,真挚的眼神,还有亲切热忱的态度,都让她伤痕累累的心融化。或许这是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遇见新的人,开始新的感情。
“谢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睡吧,梦里我再告诉你。”沉心城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昏沉的困意将她笼罩,吞没,全面掠夺。
店里又一次陷入黑暗与寂静。
“深海回音”的招牌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沉心城往地面掷出骰子,地面像水一样泛出涟漪,漆黑的骰子也消失不见。
“南丁格尔?”沉心城拿着手机道,“我刚刚献祭了最后一个牺牲品。你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