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眸中精光一闪而逝,点了点头,隔了两秒才说:“可有此案详情?”
秦福做生意起家,极会做人,特意备车将詹台送至罗湖口岸排队过关。
詹台直到此刻,紧攥的掌心才终于松开。
他扮猪吃老虎这一赌,赌赢了!
阴山十方再是臭名昭著,他詹台也不过是失了师门扶持的浪子,与财大气粗的地头蛇硬面扛上,又能有几分胜算?
可他要查清方岚的下落,就必须知道香港何处曾有何事,能与碧盏云蜡有关。
这事,非江湖上的同道,绝不能知道。
他无人引荐,若是贸贸然上门询问,至多只能接触到底下的小喽啰,万万得不到一手的准确情报。只有像今天这样半真半假兴师动众的唱了一出空城计,才成功地让不知他底细的云泉派掌门秦福亲自接待。
詹台语焉不详地暗示师门为复仇而来,秦福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自然会告知他当地派别的情况,以及除了秦福之外,还有谁会需要碧盏云蜡。
无论秦福抛出深圳本地哪个派别有嫌疑,詹台都会理直气壮地诓他“已去过,已查过”,从而迫使秦福将目光转向一江之隔的香港。
事实上,方岚早早就曾经告诉过他自己会去香港。
她在,也只能在香港。
詹台谋划虽好,却没想到事情进展比他预想还要顺利,只半天时间便成功获得了想要的信息。
只是片刻的欣喜之后,沉重感又劈头盖脸袭来。
他想到方岚此时的情状,便不由抚着眉头叹了口气。
詹台本来以为,她这次来处理的,还是如以前一样的失踪案。
毕竟,以他对她的推断,陆幼卿并没有死,而是失踪了。失踪的方式很离奇,甚至很可能与酒店有关。
否则方岚不会在两年时间之内跑遍大江南北,接手一单又一单离奇古怪的失踪案。
可是这次将军澳的案子,方岚接手的是一单凶杀案。
血腥残忍的谋杀。
息影二十年的昔日影后温碧芝,和小她十七岁的男友,新任香港先生肌肉猛男阿mark,同居已有三月。
八卦的香港小报早早便将这桩劲爆的年下热恋公之于众,还曾将两人在窗帘后贴面热吻的照片放在了每天早上派送的免费报纸的头版头条。
是以全港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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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岚压低帽檐,遮住眸光中掩盖不住的不耐烦。的士司机却仍不死心,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小姐,第一次来香港吗?”
红磡隧道此时正值高峰,堵得一塌糊涂,方岚抬眼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轻轻叹口气,勉强回了一句:“嗯。”
话音虽轻,却像是给了他极大的鼓励,语气中都带几分情难自已的兴奋,连声追问:“女孩子都中意shopping,怎么你第一次来香港,却不住佐敦油麻地,好多百货商厦的啦。”
顿一顿,又带了几分刻意的关心,问:“酒店订好了吗?”
方岚却良久沉默,车厢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直到快下车前,方岚才抬起眼睛,轻飘飘落下一句:“我不喜欢酒店。”
正值傍晚,将军澳游客不多,街上行色匆匆的大多都是西装革履的白领和买菜开铺的普通市民。方岚一袭白衬衫牛仔裤,长腿玉立,肤色白皙透明,在九月的阳光下像是泛着光芒,整张面孔如玉雕石刻一般精致灵秀,背后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和街上人愈发的格格不入。
方岚样貌不俗,又莫名带了一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一路走来,已有接连几位路人连连侧目。
她像是丝毫未有所觉,一路径直向前走得毫不犹豫,半点不似第一次来香港的游客,沿着九巴的线路,在景岭路转弯朝前走去。海风腥咸,空气粘稠得像是贴在了脸上,她几乎快要走到海边,才在一栋高楼前停下脚步。
“维景湾畔,是这里。”
方岚连按了几次门禁,都不见有人应答。电梯边上坐着的保安伸手替她打开了玻璃门,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方岚大大方方冲他点一点头,开口一句标准的粤语:“唔该。”
转身就进了电梯。
阿玲果然没在房间里面,电梯门一开,方岚便看见她抱着双臂站在门厅,离房间门最远的角落里。
阿玲看到她,如释重负,小跑着迎上,埋怨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方岚抿了抿嘴角,说:“红隧塞车,这才迟了些。”她伸手接过钥匙,抬头看,火红色的房门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黑色的门牌,上面用白漆写着1109。
阿玲对那扇门像是极为恐惧似的,连等她开门也不愿,一把将钥匙塞进她怀里,转身慌慌张张冲进电梯。
方岚微微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阿玲却没有道别,人在电梯里,终究是露出了犹豫和不忍的神情,低声道:“阿岚,但听我一句劝,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你,收手吧。”
电梯门在阿玲面前缓缓合上,她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方岚背过身,掏出手中的钥匙,打开了1109的房门。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方岚原本还以为会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可是出乎她意料,房门打开之后,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干净敞亮的房间,阳台上大大的透明落地窗,洒下一片傍晚的阳光。
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进门是小小的吧台兼厨房,电视和橱柜都挂在墙上。方岚拿起放在吧台上的空调遥控器,试着点了点,发现空调竟然还能用。
一点也不像近一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方岚轻轻舒口气,不管怎样,干净整洁总比一推门满地的蟑螂老鼠来的好。她从包里轻车熟路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白色的床单,铺在卧室的床上。
夜色渐浓,方岚拉开窗帘,关上房间里面所有的灯,整面窗户正对着维多利亚港,霓虹璀璨。
方岚就着窗外的亮光,从背包里面掏出一只青瓷小碗,和一个透明的塑料瓶,依次排开。
她盯着青瓷小碗略出了片刻的神,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扭开了塑料瓶盖,将瓶子里的水倒进了青瓷小碗里面。
水将将没过碗的一半,方岚停了下来,又从背包里面掏出了一只白色的蜡烛。那蜡烛通体晶莹,却不似一般蜡烛的圆柱形状,而是被雕琢成一朵白色的花朵,既像是玉兰,又有些像纯白色的郁金香。
方岚点燃了白蜡,再轻轻将白蜡放在青瓷碗中,白花蜡烛并未沉于水中,而是漂浮在水面上,小小的橘色火苗随着水光的潋滟一同微微波动。
方岚定睛看了几秒,转身躺在了铺上白色单子的床上。她再强作镇定,也掩盖不住全身的僵硬,只能紧紧握住双手,死死闭上眼睛。
风声渐起,傍晚时还一片暖意洋洋的房间像是骤然间被寒气笼盖。分明是初秋炎热的香港,方岚穿着长衣长裤,却周身颤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觉像是格外灵敏,隐约间仿佛听见厨房传来呜咽和低泣,方岚咬紧牙关,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那低泣声时有时无,夹杂在穿堂而过的阵阵阴风之中,直往方岚领口里钻。洗澡的花洒不知为何突然被拧开,一滴一滴的水声仿佛催命符一般,从厕所的方向传来。房中分明无人,她却听到有人在浴室中啊啊低吟,像是洗澡时漫无目的哼着歌曲一般。
便是此时,大门的门锁突然传来嘎啦的响动,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有人在撬门!
方岚双眼骤然睁开,眉头紧锁,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响动越来越大,伴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咯噔一声。
门,开了。
方岚隐在厨房的吧台之后,紧紧将身子缩在阴暗之中。时间紧迫,她来不及找刀,只能临时抽了一把挂在墙上的平底锅握在手中。
门外一个戴着兜帽的黑影灵巧地溜了进来,方岚紧咬牙关,深吸一口气,趁着那人进门的那瞬间,用尽全身气力将平底锅朝那人脑后砸去。
咚地一声暗响,却是那人最后关头伸出手臂,隔空将方岚挥出的锅柄一把抓住。方岚见一击不中,立刻朝吧台下钻去,借着身材娇小从门侧溜向电梯。
她本已跑出两步,半个身子已在门外,却终究没有敌过那人速度更快,被拦腰抱住举起,双脚腾空,眨眼之间竟被那人摔在了房间的地上。
方岚被摔得眼前一阵黑,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那人眼疾手快,已趁着她晕神的时间将房门反锁,又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间的顶灯。
房间突然间从黑变亮,方岚眯起眼睛看向那人,看着他伸手拽下头上的兜帽,恶狠狠地紧盯着她,起伏的胸膛恰如其分反映了他压抑的怒火。
方岚冷笑一声,慢慢支起身子站直,毫不示弱同样怒视着那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詹台?”
“到你不找死为止。”詹台眸中怒意滔天,强自压抑半响,终于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觉得能两点前发,所以说了个“会早点发”..没想到还是拖到了三点..
我错啦。
很快就要有感情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