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演的消息,我才又有了线索。”老林说。
“炼制水尸魂聚成魂网附身于我,仅靠生人活祭恐怕不足。中元夜当晚百鬼齐动,人皮尸蜡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背棍上引饿鬼来袭,已经十分迫切,十分不择手段。等过一个月的时间,便是中秋夜,他们会不会趁着中秋夜的灯光汇演,再有些别的动作?”
“我再往下查,发现了一件极为巧合的事情。”
“今年中秋,为九月二十四日。而二十四年前的中秋夜,也恰逢同样的,九月二十四日。”
“二十四年前,中秋夜当晚,龙城太原在迎泽公园之中举办了一场震惊华北的灯光会展,煤海之夜。”
詹台皱起眉头,轻声询问:“中元夜百鬼出动是应了节气,那中秋夜的灯光会展,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林站起身子,沟壑纵深的黝黑面孔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情。
“公众假期,家人团聚。三三两两结伴,来到这盛世美景之前,享受一时的天伦之乐。”
“繁花锦簇笑语盎然之下,却又有谁能料到暗藏杀机?”
“无论是跨年夜的倒数盛景,还是这灯光璀璨的煤海之夜,汹涌的人潮仿佛台风天的海浪,逐渐逐步失控,血肉的重量远远超过水滴。只要,只要一个人,一只脚摔倒在地,身后的人潮,便会像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下。”
“那一次的中秋夜,有百余条人命丧于迎泽公园七孔桥东。如今二十四年之后中秋,再有灯光汇演,又逢百余无辜惨死人命的死忌,你说,中秋当晚的迎泽公园,算不算得阴气汇聚的极佳之地?”
詹台眉梢高高一挑,轻轻说:“他们诱你来此,却又迟迟不下手。他们迫切搜集水尸魂,甚至不惜以无辜的七八岁女童活祭,想来,等的就是这一次的中秋夜。”
“迎泽公园七孔桥下,百余人命死忌当夜,趁阴气至盛怨气冲天的子夜,将炼制好的水尸魂结成魂网。”
“以魂网之阴毒,对上你手中至阳至纯的金刚杵,他们就终于有了胜算。”詹台慢慢握紧拳头,“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难怪你要选在中秋当夜动手...”
因为,再晚就来不及了。詹台将这句话慢慢咽下,与老林四目相对。
“今晚,我与赤眼虹鳟提前等在迎泽公园的七孔桥下,用墨斗线布下八卦十绝阵。”老林轻拍背后包裹,里面四方一个小盒,应当就是他提前备好的朱砂和墨斗。
“你去长风街上的茶馆找活计,带上我画的兽首面具,只说是来投奔沈姐的社火社,赚些外快。我已将一切安排好,到时你潜伏在沈姐的社火队伍之中。晚饭之后,她会打发你带着道具先回家。”
“你悄悄尾随在他们身后,确保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迎泽公园。如果情势有变,千万记得随时来报。”老林仔仔细细吩咐詹台。
詹台重重点头:“知道了。到时我们里应外合,在迎泽公园里将这群妖魔一网打尽。只待魂网入水,就招来马面罗刹,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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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岚听詹台说完,心里担忧愈发浓重。
“这个八卦十绝阵,是个什么厉害阵法?”她忧心忡忡问,“你以前可见识过?可有把握?”
詹台耸耸肩,不甚在意道:“没有。上次在云南,老林拿它诓我们来着,说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到末了才发现就是个幌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我可半点把握都没有。”
方岚脸色铁青,瞪大双眼,满脸绝望,抑制不住自己一拳捶上詹台胸口的冲动。
詹台却趁她呆愣的时候,突然一个弯身,凑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我想你了,阿岚。”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方才举着巨大的兽首挥来挥去,就听见人群中有个凄厉的惨叫声特别吓人。”
“我一转头,一眼就看见你了。你知道吗?”他低声浅笑,“你特别白,站在五彩的灯光下,就像月宫里飞下来的嫦娥,衬得身边的人都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我一眼望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确定是你,我是又激动又担忧。激动的,是你我到底心有灵犀。我给你下了药,调整了手机时间拖住你的脚步,你竟然还能找到我,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担忧的,却是你竟然这样不听话。明明知道此行危险,非要跟着我过来,害得我之前一番安排都功亏一篑…”
方岚没有说话,腕上的乾坤圈微微一动。
她理智上很清楚,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应该打断他好好问一问,她手腕上的乾坤圈到底有何用处,他们今晚作战又需要注意些什么,是否还有备用计划,若是打不过对方,有没有办法水遁逃跑之类。
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听着他在她耳畔碎碎念,隔了许久才回答他:“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一定要跟过来。难道只有你担心我,我就不会担心你?”
前方沈姐和秧歌队还在走,詹台和方岚不紧不慢继续跟着。果然如老林所料,他们沿着汾河岸边走到天龙大厦附近的一家餐厅。沈姐匆匆打发詹台和方岚去吃了一顿简餐,饭后又专门将詹台叫去,嘱咐他务必将今晚所用的兽首、铁棍、秧歌腰鼓之类道具送回长风街上她的店中去。
詹台连声应下,目送沈姐领着一行七八位男男女女自饭店离开,朝迎泽公园的方向走去。
“我们跟上。”詹台眉头紧锁,拽着方岚的手,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此时已经快要十点,即便是中秋,迎泽公园也已经关门。沈姐一行却轻车熟路摸到湖滨酒店旁边的一扇侧门。
门未落锁,一推即开。沈姐一行迅速进门,消失在方岚和詹台的视线中。
詹台和方岚等在门外,数分钟后才悄无声息推开门进来。
偌大公园,巨大的树荫遮天蔽日,湖面空旷一片,方岚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沈姐一行人。
“不要紧。沿着长廊往北,便是曲桥横渚,再往北走,就是百余人踩踏送命的七孔桥了。”詹台低声说,“我们抄近道,提前去和老林汇合。”
月光皎皎,他们踏着月色小步快跑,努力压低自己笃笃的脚步声。沿湖两岸白色的雕栏画壁怪石嶙峋,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静谧。两人已小跑了好几分钟,方岚微微喘气,抬眼已经望见一座灰白色的孔桥,就在不远处一座红色的亭台旁边。
“快到了。”她心中欣喜,侧身回头想对跟在她身后的詹台说,可是她刚刚转过身来,恰好看见詹台身后一片巨大的黑影,猛然朝两人袭来。
“小心!”方岚大喊一声,意识还未跟上,身体已经朝詹台的方向扑了过去,桃木短剑一直收在她袖中,此番顺势抛出捏在指尖。
电光火石之间,詹台根本来不及回头,只能看到满面惊恐的方岚飞身朝他扑来。
他反倒比方岚镇定许多,也不躲不避,径直迎上前去张开双臂,将方岚抱了个满怀。
方岚伏在詹台肩头,桃木剑对准冲着他二人扑来的黑影猛地插下,却仿佛戳到了一片绵软的布料之中。
詹台抱住她,看不到自己背后情形如何,只听到她倒抽一口冷气,立刻知道不好,也不放开她,反倒将她箍得更紧,借力朝地下一滚,彻底与她颠倒了个儿。
此时方岚在詹台身后,詹台抬眼望向方才扑来的这团黑影,眸色暗沉。
那团黑影此刻瘫软在地上,薄薄一层,原来竟只是一件黑色的衣服,被方岚一剑戳了透心。
“是傀儡术。”詹台轻声说,目光如炬四下观望,“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往七孔桥上走,借机把他们引过去。老林在桥上布下法阵,只要他还没暴露,我们就胜算在手。”
他们沿着白色的石路飞奔,方岚能听得到呼啸的风声和擂鼓一般的心跳。好在桥面不远,他们两步跑上白色的石阶,走到了七孔桥的中间。
古朴的白色石桥,桥下黑黝黝的河水中倒映着圆圆的月亮,四周一片令人心悸的安静。没有法阵,也没有方才出现的黑影。
“什么情况?”方岚颤抖着声音说。
詹台也不说话,屏住呼吸,白骨梨埙被他握在手中。两人后背靠着后背,各自面对桥的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等待着。
“听…”詹台压低声音对方岚说,“有人来了。”
方岚听到他说的声音了,极轻微,极刺耳的刺啦声音,像是学生时代,在黑板上板书的老师不经意间用指甲刮过黑板,只要听到就会让人汗毛倒竖。
又像是长着长指甲的女鬼用指甲深深抠住桥面,像阴险的毒蛇一样,趴伏在地上扭动着身体,一点点往前挪去。
这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可是方岚瞪大双眼,眼前却分明空空荡荡,半个鬼影也没有出现。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方岚皱紧眉头,咬牙闭上眼睛,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她仿佛听得见七八岁的水尸魂女童低泣的声音…
在他们身边,却不在他们的面前。
那就只能是…桥底下了!
方岚猛地拽住詹台,往桥面上一趴。恰在此时,灰白色的桥柱两旁冒出了十多个面无表情的头颅,有男有女,还有七八岁的女童。
是人皮尸蜡从桥底下翻了上来。
詹台低喝一声,白骨梨埙高高举起,火光自他的肩头窜出。方岚紧紧握着桃木短剑,不离他身边。
他们两人对上十多个人皮尸蜡,而幕后的高手沈姐尚且不见踪影。方岚急得额头冒汗,低声咬牙问詹台:“你那个八卦十绝阵去哪里了?不会这次也是老林随口说出来骗我们的吧?”
詹台此时也没把握,面上却还镇定自如安慰道:“红水落魂,烈焰化血。阵法诡谲,一试便知。现在这几个小喽啰,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掉。”
话音未落,恰有一人皮尸蜡朝着詹台扑来,手中高举一柄砍刀。詹台左手扬起白骨梨埙抵挡,右掌向前一推,一团火焰轰地一声炸在面前的人皮尸蜡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