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牛,而在牛棚之中的水匝放着一片血肉,若不是仔细观察,怕是无人能料到,这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满宠的脸色已经黑了,“这牛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病了罢了,崔申继续往下一家去,这才发现,凡是曹盼这几日用的牛乳,那些牛全都病了,并非一起病的,崔申倒抽了一口气,这人用计极其谨慎,今日若非曹盼病发,谁也想不到有人竟然会从牛的身上动手。
牛染了疫疾,曹盼用的是染了疫疾的牛乳,环环相扣,哪怕是事发至此,他们还得要查,为什么牛会染上了西城的疫疾。
或许更该说,就算染疫的牛发现了,能改变什么?
“查,一定要查。”满宠阴着一张脸极其肯定而果断地说。
查,想要查又怎么查,抽丝剥茧,崔申与满宠联手,总还是有所得的,但是结果一出来,满宠的脸已经黑透了。
“满府君,此事劳你禀呈大王。”崔申与满宠作一揖,满宠捏着一系列的证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这就进宫。”
崔申也没有料到猜测竟然成真,这件事,要说来也是他们惹起的,要不是他们把话捅了出去,岂有曹盼今日之祸。
黎明前最为黑暗,崔申看着天,叹了一口气,很是为难。
宫门前,百官跪着垦请曹操封了曹盼的府邸,之前邺城爆发的疫疾让他们都是心有余悸,生怕再发生同样的事。
曹操面对外面跪着的人,冷冷地一笑,连理都赖得理他们。
根本不必他们多此一举,周不疑他们自从送了曹盼回府,从那一刻开始,曹盼府邸的人再不许进去。
这些个人,一个个生怕被传染了要死,曹操能理解,但如今染疫的是曹盼,而曹盼显然是被人算计了,跪在宫门前的这些人让曹操不禁的怀疑他们是不是参与其中。
满宠就在这个时候入的宫,待他将查明的真相说与曹操,曹操直接把案上的东西全都砸了。
“好,好,好啊!”这一声声的好,听得让人毛骨悚然,满宠没有添油加醋,只将事实道来,但这心里也甚是寒着。
曹操道:“让人秘密监视他的府邸,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的事都等盼盼熬过来了再说。”
满宠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安排。这件事究竟如何,还要看曹盼能不能熬过来。
崔申那头也回了曹盼的府邸,周不疑他们都在院中等着消息,戴图一步不敢离开曹盼。崔申进来,都看向了他,“如何?”
问的是墨问,崔申道:“不都有所猜测了吗?何必再问。”
面面相觑,却无人问曹操会如何的处置。曹盼一日不醒,这件事就不可能会解决。
直至天明,戴图从屋内走出,所有人都充满希翼地看向他,戴图道:“娘子的病情并未加重,但所用之药恐不对症,我得再研究。”
“要多久?”周不疑急切地问,戴图道:“不能确定,但是只要确定娘子的病情不再加重,我总会研究出救娘子的法子。”
想想西城的疫疾费了多久的功夫解决了,周不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戴图道:“想要快就要请西城中与我一道研制出疫疾的诸多医者,有他们相助,事半功倍。”
“不成。”竟是异口同声地否了戴图的提议,戴图一听急着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虽然昨天的方子控制了娘子的病情加重,但是那未必有用。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及众志成城?”
墨问道:“娘子染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旁人来医治娘子,这等于是把娘子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让娘子丧命。”
周不疑道:“此事,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人碰娘子用的药。你是大夫,你更清楚药可救人,也能杀人。”
戴图,戴图头皮都要竖起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研究。”
曹盼情况未明,而北地战事再起,匈奴与胡羌、鲜卑举兵进犯,秦无于幽州斩杀匈奴的骑兵,李会于并州对鲜卑兵马,凤鸠领女部于凉州再战胡羌之兵。
三州战起,在此时刘备不仅举兵汉中,更让关羽领兵三万北伐,关羽率领大军往樊城、襄阳而去,困曹仁于樊城,曹操即派于禁率七军而往樊城而去,孙权也同样不曾放过这个机会,再次举兵前往合肥。
大魏在内外夹击之下,又有曹盼染疫半月不醒,匈奴的辛冉王子与丹阳也终于是抵达了邺城,但这个时候,他们想要借兵,曹操又哪里腾得出兵力借与他们。
情况看着不对,但是谁也顾不上谁,在曹盼久疫不痊的情况下,百官再次垦请曹操将曹盼移出城外,恐疫疾再次在邺城爆发,那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曹操一直在忍着,他虽知道他们的提议是为了邺城安宁着想,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将曹盼移出城去是万万不能的。
而百姓在风闻曹盼在所有人都好全之后竟然染了疫,再听说百官要将曹盼移出城去,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整个邺城的百姓都聚于铜雀台前,跪请曹操切不可听百官之言,将曹盼移出城。
与满城的百姓相比,百官哪里值得一提。
“百姓们说,尚书令当日不曾之他们任何一人,如今尚书令染了疫,他们也不能弃了尚书令。百姓们已经自发地为尚书令祈福,大王,你是没看到,尚书令的府外点满了焟烛,多少人守在尚书令的府外,都是给尚书令祈福的。”
杨修绘声绘色的将所见所闻道来,如此之局面,前所未有,曹盼,她为百姓做的事,百姓记在了心里,今日来还曹盼的恩了。
而杨修会将这番话说出来,也是着实服了曹盼了。至少,他也并不希望曹盼半点差池。
“如此,你们还想让孤将盼盼移出城去?”有了百姓出面,为免激起民愤,曹操终于是可以光明正在的否决了将曹盼移出城的提议。
下头的百官不发一言,都还算有点脑子的人当然不敢乱说话了。
“前线战事紧急,几面围攻,你们不好好地想办法解决事情,倒是揪着盼盼不放,你们都想要她死是吗?”
“大王,臣绝并无此心。”就算有这样的念头,那也死不能认。
当着人家爹的面认了想要曹盼死,他们定然是要先死的那个。
曹操挥袖道:“好了,盼盼染疫至少半月有余,用不着你们担心自己会染上,她那府里的人如今只许进,不许出,不必你们再多费心。”
前线几番告急,异族进犯,秦无等人皆以据守,而刘备再次兴兵汉中,孙权率军而往合肥。汉中,夏侯竞在守,合肥有张辽,各方皆是兵马充足,只有樊城是最让曹操忧心的。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让于禁率七军前去救援的原因。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夜半战鼓急促传来,曹操从睡梦中惊醒,得到前线急报,“报,大王,关羽引汉水及山洪之水而淹七军,于禁,于禁率军投降,庞德被关羽斩杀了。”
“什么!”一片哗然,但皆知如今的情况十分的危急,而昏迷了许久的曹盼听着那告急的鼓声睁开了眼下,“我怎么听到了战鼓声?”
“娘子。”见到曹盼醒来,无人不喜,戴图已经胡腮满脸,“有用,这个方子有用,有用了。”
曹盼想要坐起来,胡本连忙的扶着,曹盼道:“外面怎么了,我听到了告急的鼓声,出了什么事?北地如何,那辛冉王子与丹阳公主又如何?”
一醒来就问出了这接二连三的问题,听到曹盼醒了赶进来的一干人都看了她一眼,曹盼也才注意到他们都一副憔悴的模样,莫名得很,“这是怎么了?”
“娘子染了疾疫,昏迷了二十余天。几位大人一直都守着。”胡本与曹盼一解释,曹盼明显地一顿。
“好好的怎么会染了疫?”曹盼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有些莫名。
周不疑道:“既然药对症了,阿图,娘子的身体就有劳你了。”
“放心,放心。”戴图连连地点头,这些天他都紧张死了,眼下看到曹盼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曹盼问道:“只有我一人染疫?”
“还有平娘与静姝,不过她们病得不如娘子重。”胡本与曹盼说。
“那就好。”曹盼并无多少精力,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人已经有些乏了,戴图道:“娘子乏了就好好休息。”
“既然我醒了,你们也都出去吧,鸣鼓告急必有大事。”曹盼在睡过之前与周不疑他们道了这一句,周不疑道:“是。”
也不管曹盼是听见还是没听见,这一声答应,表露的是他们的态度。
出了尚书府门,无论是周不疑还是墨问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忘与那在曹盼府外为曹盼祈福的人说明,曹盼已经醒了。
“醒了,尚书令醒了,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天保佑,尚书令平平安安地醒来了。”一通拜天拜地,周不疑道:“诸位都回去吧,这些日子多谢诸位了。”
一干人皆与那百姓作一揖,“娘子刚醒,身子尚未痊愈,待娘子痊愈后,必与诸位亲自道谢。”
百姓们皆是发自内心地周不疑一笑,忙说不必着急,只让曹盼好好了的养好身子。
崔今与郭夫人还有蔡琰已经外候着,周不疑进了曹盼的府邸不能出来,外头的事只能倚仗她们。
纵然曹盼的安危重要,总不能全都只顾曹盼不理其他。
“关羽兴兵樊城,大王令于禁率七军前去救援,被关羽引汉水所淹,于禁已降,只怕襄阳保不住了。”显然郭夫人她们来并不是专门等人的,而是得了这样的消息与周不疑他们传话。
正好听到曹盼醒来的消息,叫她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为战事心急。
“娘子病倒前曾预料过,一语中的。”曹盼昏倒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事情一样样的应验了,若非曹盼病重,关羽……
“若樊城失守,许都危矣。”司马末提醒了一句,“说来如今刘备与孙权该是什么关系?还算是盟友吗?”
在这个时候提起刘备与孙权的关系,这可真是……
话不必说白了,意思明白就行。
曹盼清醒过来的消息传到了曹操的耳中,曹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子对了,曹盼再醒来又灌了一碗药进去,再次问起前线的战事,燕舞一五一十地与曹盼说来,曹盼感慨道:“水淹七军,于禁此人,不可饶恕。更衣!”
这就准备要进宫见曹操,燕舞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劝阻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赶紧的与曹盼更衣。
曹盼既然已经醒了,也没有人再敢以曹盼染疫的借口拦着曹盼,曹盼就那样的进了宫,曹操正为着关羽心烦着,百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听得曹操更是烦。
听到内侍来报曹盼来了,曹操皱着眉头道:“她不在府里好好休息怎么跑来了?”
“前线告急,关羽得了于禁的兵马,必将一股作气杀进来,孩儿又怎么可能呆得住。”曹盼叫燕舞扶着进来。
曹操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曹盼的,他虽每日听到曹盼的消息,可是也知道曹盼的情形并不好,但也不及亲眼看到曹盼的震憾。
往日贴身的衣裳如今穿得曹盼的身上空荡荡的,瞧得只让曹操心疼。
“尚书令。”见之曹盼,众人皆见礼。曹操让人拿了蒲团来,让曹盼坐下了。
曹盼道:“北地也罢,汉中也好,哪怕是合肥,皆不及关羽之患。若非孩儿如今这般模样,必为阿爹取关羽之项上人头。”
汉中一战时,曹盼就已经想取关羽的人头了,可惜时不我待,终究让关羽叫人给救了。
今关羽北上,本是大好的机会,然而曹盼怕是不能亲自取关羽的命。
“儿虽不能亲去,眼下之局面,亦可借刀杀人。”曹盼这般说来,曹洪道:“什么借刀杀人?”
“孙权就是现成的一把好刀。”曹盼吐字,下头的人都拿眼看向曹盼。
曹盼轻声地道:“孙刘联盟,早已名存实亡,孙权早年为了与我们抗衡借与刘备荆州四郡,刘备借此而得益州。孙权曾与刘备讨要四郡,刘备不肯,两方争过打过,最后为了对付我们,他们休战了,将四郡一分为二,此事看着似是完结了,孙权心里的坎就真的过了?”
“今孙权再次发兵合肥,他想要什么,不过是想与刘备一道趁我们内忧外患之际,能攻下合肥,然张辽将军勇冠三军,震慑孙权,上次合肥之败,孙权还历历在目。如今我们内忧外患,于旁人看来处于弱势,怕是难敌刘备。孙权是没机会得渔人之利,反之,若是关羽真的长驱直入,我们无能抗衡,唇亡齿寒,孙权会懂得这个道理的。”
“尚书令之意是与孙权示弱,联盟?”荀攸一下子就明白了曹盼的意思。
曹盼道:“所谓示弱也罢,联盟也好,我只想用最不损耗我们大魏的兵力的办法杀了关羽,退了关羽的兵马。”
“可孙权难道不明白尚书令的借刀杀人?”崔琰扬眉而问。
“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他也照样会愿意当这把刀。关羽此人虽然有勇有谋,却自视甚高,狂妄自大,听闻孙权曾有意与之结亲,关羽却瞧不上孙权的儿子,道谓虎女焉能嫁犬子而拒绝。孙权何许人也,关羽再英勇,再善战,在我看来,他也只是一个将军,永远不及孙权。”曹盼如此评价的关羽和孙权,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而且,刘备的粮食并不充足,关羽得了于禁的兵马,精草必成心之大患。樊城临近的可是孙权的粮仓,救急之时,不问自取,孙权怕是要气得不轻了。”曹盼分析得井井有条。
曹操道:“如此,谁人愿出使江东?”
“臣愿意!”曹操的话音刚落,两个人一道出声,一个是司马末,一个是司马懿。
“让无名去。”曹盼一眼看过去,直接地道来,曹操连想都没想地道:“好!”
“谢大王,谢尚书令。”司马末作一揖,目光扫过司马懿,那样带着挑衅的目光,司马懿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