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程逸岸背对他,想象那灿烂得几令星月失色笑容,开始觉得头痛“说到教你,刚才那个能飞起来的法子,你觉得怎样?”
霍昭黎高兴地道:“那个很有用啊!如果能够飞得像大哥那样好,以后村子里石榴桔子收成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就不能想点别的用处?
程逸岸越发觉得头痛。咬咬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慈祥,柔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来教你吧。顺便还有些别的功夫,你学了,日后行走江湖会方便些。”
霍昭黎一个劲点头,开始想象收成季节能帮到多少邻居。
“你听好,我所使的轻功,共有三套。青云梯用于空中腾跃,乱石步应敌时能奏奇功,快哉风则是逃命本事了。刚才教过你的口诀,是青云梯的入门法。‘青云梯’语出‘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他站起身,见霍昭黎一脸迷惑,解释道“那是李白的诗。”
霍昭黎愣愣重复:“李白?”
“对,就是那个李白。”
“哪个?”霍昭黎转头四处看,还是没见到周遭有“那个李白”
“你不会不识字吧?”程逸岸试探着问,心中已绝望了七八分。
“我娘教过我一些大字,不过没好好学。”霍昭黎挠着后脑勺,嘿嘿笑得挺不好意思。
程逸岸额上青筋暴起,善意耐心的表情再挂不住,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明天开始,给我好好从头念书!”
别的江湖人怎样他不管,但是身边黏着个连李白也不认识的主儿,他是断断不能忍受的!
“大、大哥,你的脸、你的脸——”方才程逸岸站的位置背光,霍昭黎看不清他的脸,现在靠近,才发现程逸岸面容已与之前不同。
丝毫未被他的诧异语气感染,程逸岸无所谓地道:“连那个吃白食老头和呆瓜捕头都认得出我,那张脸自然不能再用了。咱们兄弟一场,也该让你见见我的真面目。”
霍昭黎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扮店掌柜和树林中遇到时,是同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这几日装成乞丐时,则是截然不同的卑琐扮相,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轻易认出来了。本以为其中有一张是他的真容,想不到,真正的面貌竟是这般可惜。
本来算是斯文清秀的容貌,右边脸上,却被一块的暗紫色胎记笼罩他由额头至脸颊的大部分皮肤,夜里看来,甚至有些狰狞。
霍昭黎心中一颤,握住他手,低低地道:“大哥一定不好过吧?”
“什么?”程逸岸一愣。
“我小时候一次出了疹子,脸上都是一粒粒的红斑,经常在一起玩的小伙伴来看我,竟然有人吓得哭着跑掉了。虽然过没多久疹子就退了,但想起当时他们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再抬起头时,眼睛周围竟然红了一圈。
“你伤心什么啊?真是个小孩子。”程逸岸粗鲁地将手从霍昭黎掌中抽出,受不了地按住他的头猛拍。
“我当年只用五天就能踏到三丈以上。”程逸岸木然看着不知第几次摔在地上的霍昭黎。他早知道霍昭黎不怎么聪明伶俐,却没想到他竟然苦苦练了整整半个月,才到这种程度。
霍昭黎吃惊地道:“大哥真是聪明。”
“你——继续。”程逸岸翻个白眼,背过身去,掏出一个香瓜吃起来。连他这素喜损人的都骂得累了,只求眼不见为净。这几日,程逸岸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都在督促着霍昭黎习文练武。成果是他会颠三倒四地背梦游天姥吟留别以及能一口气窜到半空——然后跌下来。
之前借宿的村庄,清静空阔,本是习武的好地方,可是霍昭黎到了那里,便劲道十足地与农人一齐收割谷物,压根把“正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程逸岸一怒之下,第二天就拖着他启程,顺道再加背赤壁赋两篇。霍昭黎心中自不情愿,但他性情本就温顺,被这结拜大哥冷冷一瞥,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程逸岸不说要去哪里,霍昭黎也没想要问,这般走走停停,现在已到了湘鄂交界的一处镇上。程逸岸脸上醒目的胎记,必然引来旁人目光,但他本身举止自如,丝毫不见卑怯之相,倒让别人无从另眼相待起了。
每日总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做早课,今日同样以霍昭黎被狠狠痛骂收场。禀赋虽不高,但勤能补拙,程逸岸的这义弟,总算是能中规中矩地踩出“青云梯”的步子了。
“明日开始一边练青云梯,一边教你些拳脚功夫。”
看程逸岸踌躇满志的样子,霍昭黎心中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大哥的好意。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来到市集。现在辰时已过,街上一片热闹景象。霍昭黎暂时不去想明日的苦难,东看看西看看,十分开心。
“快给我抓住,别让人跑了!”
喧闹声中突然加入高声呵叱,人群在推挤之下被硬生生开出一条道,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高声叫骂,一边朝二人所在的方向过来。
程逸岸蹲在一个摊前挑拣桃子,霍昭黎站在旁边,正有趣地看他还价,腰间突然被一双细细的胳膊抱住“哥哥救命!”十来岁的男孩子,满身满脸伤痕,小小的身子藏在霍昭黎身后,露出一张惊惧的脸,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视渐渐逼近五条大汉。
“小朋友,怎么了?”霍昭黎虽不明眼前发生什么事,却下意识地用手将孩子护住。
大汉们走到跟前,粗声道:“喂,这兔崽子是我家老爷买了去做小厮的,你识相的就放开!”
“他们打我,不给饭吃,还、还要我做很恶心的事情!”孩子抽抽噎噎地哭着,一张嫩脸像是快破碎一般的凄惨,霍昭黎早已被挑起的恻隐之心瞬间转为气愤。
“你们怎么可以欺负这样小的孩子?”他抬起头来,怒视五条大汉,双目如火。
大汉们被他的怒容所慑,竟然发了一阵愣,首先回过神来的一人道:“这兔崽子老爷已经给钱买下了,是我家的东西,你多管什么闲事?”
“不过你若是愿意替了他去伺候我家老爷,倒也不是不可以。”话一说完,其余四人都嘿嘿地笑了起来,神情十分下流。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嘴里,都塞了一颗小桃子。程逸岸手里拿着个大桃子,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嘴真臭。”
大汉们大怒,一哄而上攻向程逸岸。
程逸岸的身子像是被风吹起的白纸一般,轻飘飘往后退了丈余。
“昭黎,走人!”市集上的人都被吓跑了,没有再看还耍什么猴戏。
“可是这个孩子”霍昭黎搂着趴在他怀中的孩子,犹豫不决。
“人家的东西随他去。”他说了这八个字的当口,已各接了大汉们一招,察觉这些人不过是寻常壮汉,内力极浅,当即放心了些。
霍昭黎纠正道:“不是东西,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看程逸岸以一敌五,担心他难以支撑,但被孩子紧紧抱住,也不忍扳开他去救援。
“就算是人,也是人家的人,你管这么多做甚?”程逸岸抽空咬了口桃子,左脚后踢,踹开背后袭击之人。
“但是他很可怜”霍昭黎看着孩子残破外衣上满是血迹,心中怜惜不已。
“可怜的人多了!你要一个个救吗?”程逸岸不耐烦地伸掌推出,躺在地上人增为三个。
霍昭黎想也不想,回道:“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你自己都靠我吃喝,救了这小孩怎么处置?”
霍昭黎一愣,低头柔声问那孩子:“小朋友,你家在哪里?”
“没有家爹娘都死了。”孩子满眼是泪地抬头看向他,一扁嘴,号啕起来。
“看吧看吧!”程逸岸清理完渣滓,拍拍干净手走过来,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霍昭黎抿着唇,带点为难,殷切地望向程逸岸。
程逸岸皱眉瞪他“你想干吗?”
“大哥,我们”
程逸岸挥手打断:“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一个累赘就够受的了,再加一个,他是要开慈恩堂吗?
“大哥!”霍昭黎轻轻扯扯他袖子,被他一掌挥开;霍昭黎不死心,又抱起那孩子,走到正前方,两双又大又圆的眼,齐齐望定了他乞怜。
“你们烦不烦?”程逸岸生气地呵斥,孩子立时全身僵硬,攥住霍昭黎上衣往后缩,看来是吓了一跳。
“小朋友别怕,大哥是很好的人!”
“这么点小孩子,你说两个大男人怎么带?”
霍昭黎听他口气有所松动,急忙抓住时机“我来带!我来带!绝不会烦到大哥!”
程逸岸受不了地看着他——这会儿怎么又如此乖觉了?“随便你。”说完转身就走。
霍昭黎大喜,抱着孩子快步追上。
走没几步,他又停下,叫道:“大哥。”
“又有什么事?”看这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能把人气吐血的话了。
“那个你刚才买桃儿,是不是没付钱?”
程逸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