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狗碎的往事

    　　家长给牛解掉犁套，水牛顺着田埂边边吃草，家长哎哟声，好像要吐掉全身的劳累。便坐在田埂上，端着只有犁田的人才可享受的美餐，送饭的孩子小点的，是会紧紧的挨着家长坐着，那脖子扭向家长，眼睛专注地盯着犁田人一张一合的嘴，孩子的咽喉随着家长的吞咽而吞咽着，耐不住性的孩子也有的冲上去抢下家长的碗，大声喊：“爸爸，你不要吃完了，留点给我我！”家长便不忍再多吃点，笑着摸着并没有鼓起的肚皮说：“谗了吧，给你，给你，反正爸爸犁完田还要回家吃的。”小孩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头深深地埋进送饭的钵子里，唏哩哗啦地吃开。稍稍大点的孩子表现的含蓄些，选一个让家长看得见，喊又听得见的地方窥伺着家长，闻着钵子里飘出的香味，口水也大把大把地往肚子里咽。只要家长抬头一张望，孩子收到了信息，迅速地奔到犁田人的身边，家长打着嗝，对孩子说，剩下你吃，吃完了回家。孩子风卷残云地扫荡着犁田人的加餐饭。简直要把那装饭的钵子砸开舔舔，吃得那个香啊！孩子给犁田的人送饭，是孩子们最最愿意干得活，犁田是种比较重的体力活，下田的人一般是起大早的，晚收工，这中间，家里是要给犁田的送顿加餐，也无非是煮面条，或是炒米饭，顶多放上两个鸡蛋，有时，家里实在没有禁得起饿的东西，也只能送稀饭。女家长在第一天的晚上，就指派了明天某某给耕田的家长送饭，得到此美差的孩子，第二天是不会让女家长费心地催叫起床的，自己早早地等候在灶台那儿，揉着眼，时刻准备着去送饭。即便是稀饭送到田头，孩子也觉得香喷无比。犁田的家长都遵循着一条规则：要给送饭的孩子留点。

    七八岁的孩子除了要上学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给家里放牛。山山坡坡，只要有长草的地方，孩子们就把牛牵过去。在麦子花生豆子成熟的时候，放牛娃们把牛散放在坡上，聚集在一个背风的凹处，一个带火柴的放牛娃俨然是个领导，他分配这两人去偷豆子，那两人去摘人家麦穗，胆小的去拾些枯枝荒草，还要留个机灵的家伙望风，每个人都积极地把自己的任务完成。点火是最难的一件事，那些柴草可能是不够干燥，放牛娃们把脑袋凑在一起，围个“密不透风”的圈圈，划着一根火柴，小心地用手罩住，先拿些枯草点燃，几个人齐心协力地对着“星星之火”哈着风，点火这项工程是最难的，火点着了，就万事大吉了，把偷来东西对着火烧，火烤。麦子一会儿便发出谗人的相味，性急的放牛娃赶紧伸手去火里掏，抓起来，胡乱揉揉的，便塞进嘴里，所有的手都伸在火堆里，都非常勇敢，没有谁因惧怕烫而不去掏东西。所有人的脸都是黑黑的，所有人的嘴巴牙齿都沾上黑灰。差不多了，踩灭了火，舔舔留有余香的黑唇，相互拉勾发誓，回家千万不能告诉大人偷了谁家的麦子豆子，一翻指天发誓后，到坡上找到各自的牛，摸摸牛肚，骑在牛背上，邀三吓五的愉快地回家。过不多时，总有怕死的招认，而且详实地道出谁谁是策划者，谁谁是主谋。气得那些“宁死不屈”的勇士，跺脚发誓，以后干什么也不会带那没有义气的家伙们。

    夏天的晚上，萤火虫在村子里的草堆边，草草树树里一闪一闪的，孩子们只能从家里找来火柴盒，把盒子上戳几个小洞洞好给萤火虫呼吸，并且能看到光。萤火虫真是很多，可能是跟那时侯的环境污染相对较少的缘故，一出门，随随便便就能抓到几个，小心翼翼地放进火柴盒子里，把盒子放到耳边听，萤火虫在盒子里乱窜者。躲到门后，希望萤火虫能发出耀眼的光来，把房子照亮堂。睡觉把火柴盒子放在枕头边，依稀能听到萤火虫在盒子里的挣扎声，希望它们能永远地活着亮着。第二天，盒子里的萤火虫多半是死了。我的女儿到了抓萤火虫的年龄，可是在夏天的晚上，我给女儿备了透亮亮的盒子，它的盖子就有现成的小孔，我带着女儿在小区的花草树木里，很难很难发现屁股一亮一亮的萤火虫。当然，我会和女儿提及我小时侯用火柴盒子装萤火虫的事。女儿就不无羡慕说：“妈妈，你们那个时候真好，萤火虫那么多！”

    喔！那些鸡零狗碎的童年往事充溢着我整个童年，吻着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