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的情人三

    我们日复一日地吃着有抗生素和激素的饲料，偶而也去附近的大水库洗洗澡。大部分时间我们都蜗居在栅栏里，吃和睡就是我们的主业。

    我每天热切地盼望我美丽的鸡姑娘，能到我的视野里。我对我的体型越来越不满意，一身慵慵的肉，没有弹力，不强键，不细腻。在我出生时我引以自豪的一双腿，也成里横肉堆积的肉柱子；一双翅膀我想扑腾扑腾也显得笨拙无比。唯独现存仅有的只是我还有那一点点的的思想。灰兄有事没事地和我搭上一两句，日子无声无息地淌着。

    一日主人揪起我，用手掂掂，开心地点点头。他把我的肉肉揪得生疼，我呀呀地反抗主人，哧溜地主人把我扔进栅栏。灰兄神色凝重地来到我身旁，低沉地说：“兄弟，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离开！我很高兴，我早就不想呆在这没有生机的鬼地方，我高兴得直流眼泪，灰兄温柔地给我拭去泪水说，别高兴太早了，这个地方不好，另一个地方就是我们的？灰兄欲言又止，那个地方不得不去，别无选择，必须要去。我突然想到我的鸡姑娘，我要是离开了，那预示着我就不能再见到我的情人了。我开始闷闷不乐。

    主人开心地把肥硕的我们一个个装进大篮框里，框子上有带网网的盖子，一个篮框装不了几只鸭鸭，因为我们长的很大很肥美。很幸运灰兄和我在一个篮框里。主人拍拍手上鸭毛，和一个陌生的驼背的男人数着红红的票子，看得出这两人都很满意，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奇怪，灰兄没有回答我，只是低垂着脑袋。世间还真有心有灵犀，我的眼睛一亮，我亲爱的鸡姑娘，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篮框边，叽叽地唱着歌儿。我的心跳迅速窜高，她是在为我而唱！亲爱的姑娘，我也会唱歌，会唱朴树的情歌；我还想和你跳曲华尔兹，来表达我们美好的爱情啊！我还没有给我亲爱的人送过巧克力，在情人节我要给我的姑娘送上九百九百朵红玫瑰啊！我环视我的四周，我的四周被可恶的笼狱箍住。我想逃出去，带着我的姑娘到天涯海角，我想把我的初吻纯洁地献给我的情人。可是我不能够，我即飞不出去又逃脱不开！眼睁睁地望着我的姑娘，我的姑娘含情脉脉地盯着我，我羞愧得要钻进地缝里我不能给予我的情人一星半点儿的承诺？别了我的情人，别了我青涩的初恋，别了我的姑娘，别了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

    我们被装进专门拉牲口的车里。稀里糊涂中我们被带到一排小平房里。小平房有一股刺鼻子的味道，我掩住鼻子只想呕。灰兄对我耳语：“我们要在这里终止我们的生命！”啊！我惊骇万状，我不想死啊！我的父母还没有找到，我还有我的鸡姑娘，我是个有牵有挂的鸭鸭！不能这样草草地了结我！？我呀呀地呼喊着，整个小平房乱哄哄的，我的声音很快被淹没。没人朝我张望，更没人想我解救我。我的兄弟们一个个束手无策。平房里陆续走出戴口罩的人，每人手里提着尖尖嘴的壶，壶里盛有液体，他们朝我们大步流星地走来，我推推灰兄，要他看看这帮人类。灰兄用他那博学多闻的脑子最后一次向我描述着可怕的，平房经历的，不寻常的一切。“这液体是松节油，原本是人类用在工业上的，因人类永远比我们鸭类聪明，它们把这东西轻而易举地转嫁到我们身上，在我们临终时人类把松香灌进我们的嘴里，那松节油立刻在我们的血液了汹涌着起波澜，我们的毛孔迅速涨大，我们的羽毛，连最小的绒绒毛也松动无比。这样人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我们清理的一干二净，然后我们光溜溜的躯体，被人类加工成各色食品，烤鸭咸水鸭啤酒鸭，？反正品种繁多，我也不想再和你说了，这就是我们鸭鸭的命，不认命不行啊。”灰兄的声音愈来愈小。胆战心惊的时刻降临了，戴口罩的一把抓住灰兄，灰兄的两腿无力地后踢几下，那人用大拇指和分开的四指卡住灰兄的下颌，灰兄的扁嘴张得比平时要大上百倍，那人用另外一只手娴熟地提起壶，把壶里的松节油咕噜噜地倒进灰熊的嘴里？我那满脑子有无穷智慧的兄弟，来不及说最后的遗言，鼓着肿肿的食管，被地丢弃在一堆堆的恹恹的大脖子鸭群里。

    我两眼一黑，用我还没肿大的喉咙高喊一声：“我亲爱的鸡姑娘！”便昏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