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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是龙舌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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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手和尚”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组织。

    杀手的组织。

    这组织很庞大,共分东、南、西、北四支。

    人手不算很多,但都十分精锐。

    而且都是高手。

    他们有四个共同的特色:

    一,他们都是杀手,是为了:甲,钱;乙,上头下令;丙,私怨——而杀人。

    二,他们掩饰的身分都是:和尚。

    三,他们要杀的人,一定杀得到,因为他们是够好也够狠的杀手。

    四,他们杀的,绝大多数(除了因私仇而宰杀的“黑吃黑”道上的人)都是民众心目中认为的好官、好汉、好人。光是这四个特点,已够麻烦了,譬如:

    一,他们掩饰的身分是出家人——世间出家人那么多,总不能一个个去查,而且,这种冒渎佛门的事,谁也不愿去冒这个大不韪。

    杀手查不出来,但大家都知道:杀手的身分是和尚,这就更糟了,试问:有谁还敢去开罪出家人?

    于是,这些僧侣上街托钵化缘,谁敢不施,谁能拒逐?唯有予取予求。这样一来,这些出家人都成了民众心中的瘟神恶霸了,也真有些本来和善的出家人摇身一变,成了贪得无厌的恶棍了。

    二,他们为钱杀人,那就够糟了。

    原因是:一个好人通常不会给钱叫杀手去杀掉恶人,可是,一个坏人则完全会做付钱给杀手以干掉与他对立的人。

    所以,好人便愈来愈少,坏人必愈来愈多。

    这风气都要不得。

    更要不得的是:他们听上级命令杀人。

    这就更不问情由了。

    甚至是陌不相识的人,也会死在他们手上。

    这就更教人防不胜防,而且,也更加无法查究。

    因为杀死他们的人可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既查不到凶手,就更追查不到买凶杀人的人了。

    这些影响都很坏。

    坏得连负责缉拿他们案子的捕役和官员,不是因误查佛门清净地而惹起民间众怒、告上官去,而被革职查办,更有的案子办到半途,人也给“杀手和尚”杀了。

    ——试问,这种捣马蜂窝的事,谁还敢办?

    更难办的是:

    听说,这个“杀手和尚”集团的幕后主使人,是个皇上跟前的大官。

    在这年头,人们一听这来头就头大胆小,谁想惹这种办不成便脑袋搬家,一旦办成了就抄家灭族的事?

    在这儿,只要有什么事一旦跟“朝廷上的红人”扯上了关系,就什么事都好办,也啥事都不好办了。

    ——好办的是:大家都只好让一让,让他威,让他狂,让他逍遥法外好自在。

    ——不好办的是:不敢办、不可办、不能办。

    困为没有人有本领办他们,这些杀手们,就更无法无天了——反正他们是和尚:他们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既然他们不肯下地狱,索性就把别人扯下地狱算了。

    他们自己呢?

    已至极乐。

    乐在西天。

    ——西天何在?在他们花钱买来的开心里。

    ——钱从何来?

    从他们狙杀掉的人命处来。

    的确,谁敢拿他们没办法。

    谁也不敢办他们。

    却还是有人敢办他们的。

    这儿的县官章图便是一个。

    章图是个好官。

    他清。

    他不收钱,不受贿。

    有次他办一件案,查明了是纨绔子弟干的,杀人奸掳,上头着人送来了足以他吃一辈子再乐下一辈子的贿款,他却正眼也不看,就连送贿者一并办了。

    他正。

    他不询私,也不偏颇。

    他连自己上司亲属犯罪,也一样照判不误,判了之后,才跪地请罪,在自己俸禄中腾出一笔钱,来接济受刑犯人牵累的妻儿。

    他就连自己儿子犯法,他也自行检举,照判不误。

    他廉。

    他一介不取,所以,家里只有一个仆人,妻儿都吃糙米,穿荆布。

    他住的也只是石屋。

    他人好。

    一旦不在公职上,他就跟百姓打成一片,不管屠户、农佃,乃至打更的、挑大粪的,他都一视同仁,甚至有时是卸袍捋袖,一起帮人耕作劳役。

    所以他深得人们爱戴。

    大家都喜欢他。

    百姓都知道他才是父母官——一个待老百姓如同子女(而人们视之如父如母)的官员。

    大家有时候甚至戏谚地称之为“图章”,这位青天大老爷也不以为忤,照应不误。

    除了犯法的以及不守法的人,谁都喜章图。

    “杀手和尚”集团的“和尚们”当然不喜章图。

    但那也不致于真要杀了他。

    他好歹也是个官。

    ——若非真的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他们还不会傻到去杀地方官惹麻烦。

    可是,上头已下了指令:

    这指令当然是格杀令——

    狙杀章图!

    这指令一下,就等于判了章图死刑!

    负责这儿东路“杀手和尚”组织的老大,他们称为之“师父”。

    “师父”是“戒杀大师”。

    这当然是非常有趣的事,一个杀手集团领袖,其名号居然是:

    “戒杀”。

    他手上有五个“和尚”,名为“戒声、戒香、戒味、戒触、戒法”。

    当然,这五人是杀手,自是啥也不戒。

    好玩的是:这些杀手,非但什么都不戒,也百无禁忌,却偏以戒为号。

    不过,人生里有着的是这种诡异的事:

    正如有人宣称自己才是正统的,然则真真正正的正统却是给他撂到坑底里去了。

    有人摆明他才是执法者,他是依法行事,但这法到了他手上,却只是无法无天、知法犯法的“法”。

    这正如有人说他是为了爱你,帮你,做的却老是恨你,害你的事。

    这世上有的是这种人,这种事。

    “杀手和尚”选择了酬神戏那一天动手。

    这一天,绝对是这儿一带方圆数百里最热闹的日子。因为今年谷粮丰收,大家都会集在这儿,拜视祭祖,再演几台戏,不管看戏的、看事的、看热闹的,今天都会往这儿挤,正所谓看人的大多看个目不暇给,办货的当真选个琳琅满目,就算是纯粹是过去放一个屁的,其臭也大有千百人嗅着。

    这场戏一唱,上至三头店,下至两尾铺的村民都赶来凑热闹了。

    其实,在这东南一隅,人们过的大都给剥削殆尽,民不聊生,但却这向阳小镇、阳丽乡、春阳市一带独好,主要是因为这儿的官好。

    官好,便“上遮下扶”:遮的,是不让上头恣肆搜刮;扶的,便是尽官府之力协助老百姓从事生产耕作,安唐乐业。

    老百姓大都是良善平和的,只要对他们好一些,他们已感恩不胜。

    章图自然是这样的好官。

    所以大家都很敬爱他。

    他自然是这酬神戏祭天拜祖的执礼者。

    这是理所当然。

    他也诱出了当地最有名的“包石寺”住持:苦耳神僧来主持司礼。

    祭天仪式过后,就拜三方四正神,之后上祠堂祭祖,苦耳神僧带同子弟诵经九遍,才到酬神戏的开始。

    严肃的仪式这才算过去,大家可乐了。由县里最高官员章大人说的几句“训辞”,也草草了事。章图半开玩笑的跟大家说:

    “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兄弟姊妹等的是好戏上场,而好戏就在下官说完了话之后就开始,所以下官还是把话赶快结束吧。”

    他说的“结束”,系指他的说词。

    他”结束”得这么快,是以更获得大众热烈鼓掌欢迎。

    大家都认为他是个能体察民心的好官。

    但老百姓们显然谁都意想不到:

    ——这位恩同再造的父母官,说了这一番话之后,不但“结束”了他的话语,也同时“结束”了他的性命。

    他一身深受他们的爱戴。

    可是他们日后只能怀念这样一位好官。

    他一向都是跟大家生活在一起。

    但从今以后却成了他们记忆中的人物。

    他死了。

    “杀手和尚”杀了他。

    他们杀他,杀得四肢五脏一齐断裂、穿破,一点活命之机也不予。

    他说完了最后一番话(他一生是最后的话语也是向百姓说的,就像他一生也为老百姓而活一样),然后步下台来,乡绅父老恭迎他在第一排木长凳上看了一会儿戏曲,然后他可能是因为累了/有事要办/要去跟群众打成一片之种种原委,他便离开了座位,往正在看戏的人潮里走去。

    大家都认识他,热烈的与他招呼、问好。

    他也一视同仁的向人问好、回礼。

    这些人他大都认得。

    他一向没有官架子。

    也不做亏心事。

    他身边不是没有保护的人,而是他一向不接受任何人保护。

    所以,他身边两名亲信、两名捕役,也避得远远的,同时也“保护”得很不经心,也不在意。

    因为他们不认为有什么人竟会伤害、狙击这样一位好官。

    一个这般正直的人。

    他们错了。

    因为世上有一种人是专门要杀害真正“正直的人”的:

    那就是不正直的人。

    所以他们当然错了。

    而且错得厉害。

    “杀手和尚”就在这一刻动手:

    前后左右都是人群,他们的“目标”又完全没有防备,这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所以戒杀大师下令:“杀了!”

    人生真是奇怪:有些人:活着既没有啥意思要活下去,却偏偏就是不死,而且活得很久很久,纵遇上危险,也常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一直都说死不死,健康长寿。

    有些人本该活下去的,他活着能使许多人都活得更好的,但却突然的,因为一个意外而死了。

    人性也真是奇异:作为一个人、好象他才是神,他不但可以“杀”树“杀”花“杀”草,也可以杀鸟杀兽杀一切可杀的,到头来,就算杀自己的同类:人,也理所当然似的。

    禽兽杀同类,尚且为了果腹,人杀人,或为权、为名、为利、为色,或是为一时看他个不顺眼,可有时甚至啥都不为!

    人也是奇特的:人一生下来就不公平,家庭、背景、运气、样貌、体格、智慧、才气,便各有不同,有的人活着可以使一大堆人为他一人而活,而大多数的人活着是为别人而活。

    只不过,有一事却是公平的:

    是人都会死,。

    死了,再强的、再幸运的、再不得了的人都一样:

    也只不过是个死人。

    好人、坏人、善人、恶人都一样。

    只不过,这次死的绝对是个好人。

    而且是个好官。

    章图。

    章图在临死前突然听到“杀了”这两个字。

    这无疑是一个命令。

    然后他看到几个陌生人:

    五个人。

    都戴着竹笠、披着草帽的人,突然迫近了他。

    他已感到不妙。

    在他死前的一刻,不知有没有感慨。

    他是个俯仰皆能无愧的好官,为何却还是有人对付他?杀害他?

    人明明还活得好好的,谁有权说“杀了”就可以真的把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如此“杀了”。

    他在临死前确定是听到了“杀了”这几个字:

    那仿佛是仇家的声音。

    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杀他。

    但他还是死了。

    动手的是五个人。

    戒声、戒香、戒味、戒触。

    还有戒杀大师。

    戒法并没有出手。

    他负责照应、看风。

    ——上头命令是:彻底的杀掉章图,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以做效尤”。

    所以,他们就在这里下手。

    在这地方下杀手,杀了人也易逃走。

    他们一齐出手。

    戒声、戒香、戒味、戒触一人一把戒刀,一人一刀,也一人砍了章图一刀,就把他一只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右脚一只左脚全剁了下来。

    只剩下了头的章图,在同一刹那又遭戒杀大师之一击。

    他五指箕张。

    五只手指都留有长甲。

    长甲上束着修长锋利的刀。

    他一手——五刀——插入他的身子里去。

    章图在同时间,又连中了五刀。

    他的心、肝、肾、肺、胃同时着了刀。

    都遭贯穿、刺破。

    戒杀大师迅速抽刀。

    血光暴现。

    好好的一个县官章图,一下子只剩下了头,一刹那间只剩下了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众人发现之时,有人尖叫,有人怒嚎,尽皆大惊、失色、恐慌、人潮互相践踏、倾辄。

    ——因为死的是他们最服膺、最爱戴的人,这种惊怖是莫可言喻的。

    大家一下子都没了方寸,失去镇定。

    “杀手和尚”已得了手。

    杀了人。

    并迅速退走。

    他们在撤退的时候,还做了一些手脚,例如,在完全无辜的人臀部扎了一刀,顺手挑断一个看戏人的脚筋,撞了一下一个美丽姑娘的双峰,绊跌一位老婆婆。……诸如此类。

    于是,群众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尖叫哀号,此起彼落,大人小孩哭闹呼喊,乱作一团。

    这就对了。

    这更有利他们潜逃。

    而且他们也做到了指令上另一个附带的指示:——杀了章图,且尽量制造混乱。

    他们这一次的杀人行动,十分成功。

    他们的确“彻底的”杀了章图。

    而且也制造了很大的“混乱”——在县志上,这一天“相互践踏,狼狈呼号,枉死无数,惨不忍闻”。

    只要他们也能成功的退走,这一次暗杀行动,便也就顺利平安了。

    “他们能安全撤退吗?

    能的。

    假如他们没遇上他。

    这个人。

    “他”当然是个男子。

    “他”穿的衣服,“他”戴的帽饰,“他”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处,是人都知道“他”当然是个男子。

    但却不然。

    就算“瞎了的”也心里清楚。

    “他”绝对不是男人。

    ——因为没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绝无。

    你看“他”那一笑的风情。

    你看“他”那一流盼的风姿。

    你且看“他”那一举手一投足一不自觉一不经意间所流露的风流。

    看到了这些,你当然就会明白:

    “他”是个女子。

    而且是个极好看的女子。

    ——更旦还是个爱娇而爱俏,人间而不为烟的风流女子。

    顾盼生娇。

    杏靥桃腮。

    ——在在都有说不出的风流自蕴,万种风情。

    可是“她”偏爱打扮成男子,而偏偏是谁都不会相信她会是个男子的女子。

    她正站在台上。

    她不是戏子,也不是巫师,她之所以仍在台上,是因为苦耳神僧和她身边的一名男子。

    那时候,因为苦耳神僧是这场祭天酬神奠祖仪式的司礼,一直都在前排座位上垂目合十,清心正意,默祷低诵。

    他打算念完这一段经文,俟台上的戏第一折演完之后,他便功德圆满,率弟子离去。

    由于他在戏台旁锣鼓喧天之时仍能清心正意诵经,以致连原本陪在他身边的章图向他告辞少陪,他也没任何反应寒喧。

    章图一走,苦耳神僧右侧的男子忽道:“大师父,您今天带了几位门徒来?”

    因为要诵经奏乐,苦耳神僧当然不止一人前来。

    苦耳大师对县官章图的辞别可以不理,但他身边那壮硕青年才一开声,他就停止默诵经文,答:“十二人。”

    “哦?”那方脸俊伟的青年有点儿诧异,“今天却来了不止十三位佛门子弟。”

    这时,在苦耳大师左边的她,就不屑地抿抿嘴儿,笑道:“这儿附近也有不少出家人,可不一定是苦耳大师的子弟才能来。”

    俊伟青年道:“说的也是。只不过,这些人都戴着裹布帽笠,不愿让人看出他们不留头发,这不像是一般佛门弟子之作风。”

    那扮男妆的女子并不服气:“既然他们蒙头戴帽,你又怎知他们光头?”

    方脸汉子道:“有头发没头发,戴上去的帽子总会突起一些,裹着的布帛总会凹凸一点,只要仔细观察,有头鬓及头发,就算戴笠顶帽,也还是都看得出个分别来。”

    他笑笑又加了一句:“正如你女扮男妆一样。”

    女子大嗔,又要争辩,苦耳和尚却说:“但庄稼汉、乡下人,也有剃光了头贪图方便怕热的,不一定光头的就是和尚。”

    方脸青年道:“如果为求方便,又何必剃光了头再戴帽裹上头巾?就算今天凑热闹装体面,但此际热个蒸笼似的,大家都淌了汗,这几人以厚布裹着额顶,脸上却滴汗皆无。”

    苦耳大师知道事有蹊跷:“你的意思是……?”

    方脸俊伟汉子点头道:“他们都是会家子,所以我才请教大师究竟带了几位弟子过来。”

    那女扮男装的女子才凝重了起来,“他们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汉子还未作答,场中已发生了骚乱。

    这骚乱等于回答了这问题。

    骚乱一起,汉子已站到椅靠边上,踞足张望,同一刹那,女子已纵身到戏台上,竟比燕子还轻,比燕子还巧,比燕子还会飞似的。

    她足尖一抵台上,也不理戏台上人的惊呼,已一手撷下背上一把深紫色的小弓,这一挽手,原来的豪士纱帽已落了下来,花地落下一头云海似的乌秀长发。

    她凝注台下的神情美得令人发晕。

    但这时台下大乱,争相走避,修号不已,谁也没注意这台上的美娇娘。

    直至她出手。

    她出手前,蹙着秀眉,不但是看,也在专注的听。

    她在混乱中看,在吵嚣中听。

    但她听得比看还专心。

    因为她知道她看不到的却一定能听到。

    她喜欢听这个声音、低沉、有力、宽容而可靠,还有一种内蕴的温柔。

    她虽然喜欢跟这声音紧憧、烦缠、狡辩,但她其实打从心里也信服这个声音的主人。

    尤其在这种时际:

    ——越是混乱、紧急之际,这语音就越准确、稳定。

    英雄本就是主持乱局的人,威信是要在混乱中才见出的力量。

    他的语音果然传来:

    “章大人遭狙击。”

    这是第一句。

    女子撷下了第一支箭。

    绯红色的小箭。

    “杀手有五个人。”

    女子拔出了第二支箭。

    鲜红色的箭,十分小巧。

    “第一个人穿紫麻衫戴赭帽,正自东南方溜走,正退到门前,鼎炉旁的第三人便是。”

    女子认准了,又拔出第三支箭。

    鲜红色的箭,如情人的血。

    “第二个人穿衣短打,戴笠斗,向西南方楹联前绕第二株玉兰花树走。”

    女子立即认出来了,手上已挟住了四支箭。

    金红色的箭,像正烧得如火如荼。

    “第三个人商贾模样,左颊有颗大灰痣,蟒皮紫团,手拢袖里,正向至面面右二门门槛石跨。”

    女子马上看见了,她已扣住了第五支箭。

    箭色暗红,如凝固了的血,残沉的余晕。

    “第四人农夫装扮,现正自西北角退走,在西匾下倒数第三人便是他,刚用肘撞打一女子胸部,又从一摔扑倒的小童身上践踏而过。”

    女子一咬牙,搭上了箭。

    五支箭。

    五支箭。

    她竟一并扣上。

    她仍未发箭。

    他仍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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