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决定给予降颅压脱水药物,并联系放射科做了核磁共振检查。”
“检查结果怎么样?”穆主任沉着地问。“患者颅内有巨大血肿并已经形成脑疝。”刘主任焦虑地说。
穆主任听完刘主任的介绍后,亲自查看了病人,然后他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让我极为震动和嫉妒的话:“立即准备手术。元文,这例手术由你主刀,我和庆堂、爱华给你做助手。”
这么重要的手术由罗元文主刀,这可是罗元文第一次独立主刀完成这么重要的手术,穆主任也不怕出什么意外?我心里很不服气,你罗元文不就比我早来一年吗,手术经验未必比我丰富。但是患者生命垂危,容不得我多想。
此时,患者突然出现了意识不清,双侧瞳孔已经散大且两侧大小不等,对光反射双侧都消失,提示脑疝。这是神经外科最严重的危重症,死亡率极高,头颅核磁共振检查显示:右额叶巨大血肿,出血量大约四十毫升,小脑幕切迹疝。
罗元文决定患者直接进入手术室,并立即通知护士长陈小柔给患者剃头、备皮、备血,准备全身麻醉和开颅手术器械。
手术是从中午开始的。罗元文有一双干净修长的手,这双手的手掌并不大,掌心部分微微泛红。手指修长,每根指肚都饱满而匀称,透出健康的粉色,指甲整合着手指的边缘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分毫多余。
望着罗元文熟练地切开头皮,锯下额部、颞部骨瓣,切开硬脑膜,我想起穆主任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庆堂,要让你的手成为你手术中的第三只眼睛。”
起初,我对这句话不太理解,今天看着罗元文熟练的手术,忽然领悟了,那就是手术中的手感。
我把眼光移到穆主任的手上。我给穆主任做过几十例手术的助手了,还是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手。近五十年的外科手术生涯,给穆主任的手留下了一个特别的标记:他右手的第一个关节向后凸起,指尖习惯性地向大拇指方向微微蜷起,而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却向无名指方向与第二节向成一个近直角的弧度,所以当他摊开手掌时,如果不刻意地并拢,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就会形成一个小小的“v”形。
这双手救过近万条生命,我们院长称穆主任的这双手是“国宝”是啊,我的手何时才能成为“国宝”呢,罗元文的手已经开始向“国宝”级的手迈出了第一步,我什么时候迈出第一步呢?
胡思乱想着,罗元文已经切开患者的硬脑膜,立即有黑色的血液从脑中涌出。罗元文有些手忙脚乱,穆主任提醒他:“别紧张,冷静!”
罗元文定了定神,很快冷静下来。他仔细地探察了血肿腔,迅速清除了血肿块。罗元文的表现着实让我和爱华心悦诚服,特别是他良好的心态,能够很快镇静下来,只是我的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彻底止血后,严密缝合硬脑膜,骨瓣复位并打孔固定。穆主任赞赏地点了点头。罗元文一丝不苟地逐层缝合头皮,在颞肌下置硬膜外引流袋,手术顺利完成。
许建民的生命体征平稳,散大的瞳孔又缩小了,脑疝的危险解除了。罗元文的脸上流露出轻松的表情。
“元文啊,”穆主任嘱咐道“手术顺利完成,只是抢救过程的第一步,后面的考验更复杂,他还没有最终脱离危险,随后而来的脑水肿仍然有生命危险和再次手术的可能。”
陈小柔和赵雨秋推着患者去了重症监护室。
我和爱华陪着穆主任、罗元文进了淋浴间。一边洗淋浴,穆主任一边说:“你们三个人回去后,每人写一份对这次手术的心得庆堂、爱华,你们要记住,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心理素质很重要,我们不能拿患者的生命练技术。我知道元文今天上手术台,你们有些不服气,等我对你们有十足的把握时,我也会给你们当助手的。”
我看见罗元文听了穆主任的话,露出了很得意的神情。第二天上午,我就把手术心得送给了穆主任。没想到穆主任看到一半时就让我拿回去检查完再拿回来。
我只好拿回去检查了两遍,发现有一个错别字,改过来后,下午刚上班,我又给穆主任送去了。穆主任虽然认真看完了,但仍然让我拿回去再检查。
我心里很不舒服,嘀嘀咕咕地走了。刚出穆主任的办公室,就迎面碰上了陈小柔。“怎么了,庆堂?阴沉着个脸?挨批了?”
我一肚子怨气地说:“昨天的手术心得,我按着穆主任的要求做完了,送给他看,他让我拿回去检查,我检查完了,他还让我检查,我就检查出一个错别字,穆主任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陈小柔笑了笑说:“庆堂,走,我领你去趟资料室。”“去资料室干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情愿地随陈小柔来到资料室。陈小柔找了半天,递给我一份发黄的病例。我的脸当时就红了。
“庆堂,这是穆主任四十七年前用英文打印的一份病例。当年,他老人家才二十几岁,你看这份病例从格式到文法修养写得多么规范,他老人家让你修改是对你用心良苦啊!将来他给你的不光是一把手术刀,更重要的是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追求完美的科学精神。”
陈小柔跟着穆主任做过很多大手术,号称“黄金搭档”对穆主任非常敬重。陈小柔的话令我自愧不如,更为自己辜负了老师的一片苦心而羞愧!
我当即对自己的手术心得做了认真检查,终于发现结尾处有几个英文单词写得不规范。当我再次把这份作业交给穆主任时,穆主任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