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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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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读诗,就读写给她的第一首情诗。

    “读诗?”我张大了嘴巴。

    我说没带在身上。

    周家梅说,都是你写的,你应该记得下来。

    45

    我怎么记得住?全是***的王建南写给沈秋的,写的内容我大体上还明白,但要我背出完整的一句我也做不到。

    我头上冷汗直冒,感觉比周家梅更像是一个病人。

    我对她说,我上一趟厕所先,回头再慢慢读给她听。

    我一走出病房,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南面的外专招待所,在总服务台的长途电话旁紧急刹住,拨通了王建南在北京朋友家的号码,谢天谢地,他果然正在和朋友下棋。

    听完王建南复述,我记了下来,马上飞叉叉地跑回了医院。

    回到周家梅的病床前,她问,我头上这么多汗水,我说在拉肚子。

    扶她坐了起来,我开始给她读诗:我眼前浮现遥远的岁月嘉陵江水静静地流淌江岸的渔火是天上散落的繁星昏黄的灯光映照她秀丽的脸庞

    其实,我完全用不着跑来跑去,原来周家梅完全记得下来,我刚读完第一句,她就和我一起读了起来。

    读完后她把头靠在我胸前说:“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我当时很想说:“到了明天晚上你可能更幸福!”

    现在,我已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其实不用等到第二天晚上,周家梅就在半推半就中,在半是慌乱半是激动中,就在校医院的病床上,把她的第一次交给了我。

    1992年暮春的晚上,我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

    事后我才知道,整个春天追求她的男人加起来不下一个班,用周家梅的话来说,我当然不是其中最优秀的,却是其中纠缠得最久,也最赖皮的一个。

    从四月到六月,从诅咒发誓到一首又一首情诗,正所谓“美女怕缠夫”事至今日,我不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我已经知道:鲜花是怎样插上牛粪的。

    后来有一天,周家梅常常半是抱怨、半是娇嗔地说:“向东,你这个大流氓!

    趁人之危,在病床上就把人家奸污了。“

    这与实际情况略有不符,记得那次事后,我抱着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对医生说过,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吗?怎么刚才力气这么大。”

    第二天下午,周家梅出院了,我把她搭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春风得意,慢悠悠的向家里骑去。周家梅在路上说:“现在你就像猪八戒背媳妇。”

    那一年的暮春,成都在我眼里绚丽无比。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在我的破屋里,除了上卫生间,我们几乎没有下过床。

    睡饿了就吃点饼干、方便面,做*爱做累了就继续睡。

    每一次冲动之后**之前,硬起来之后软下去之前,我们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

    很显然我们太幼稚,能把一对恋人分开的理由实在太多,有些理由甚至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比如王建南和沈秋。

    对我和周家梅来说,我们必将遭遇到感情生活中必经的风风雨雨。

    46

    周家梅放暑假了,她抗不住父母的催促,回了重庆。

    周家梅离开成都的两个星期里,我虽然欲火如焚,却守身如玉,对大街上的美女不屑一顾。

    到现在我还很佩服自己当年的定力和忠诚。不像我们同居不久之后,她出一趟差我就经常按捺不住,一看见粉子就想守身如瓦。

    她走的时候我们商量,我们恋爱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双方家长,等她毕业后,等我的事业有点起色之后再说。

    但事与原违,那天她也按捺不住思念,给我打了一个传呼。当时我正在猛追湾游泳,提上裤子后才发现她打过传呼,回电过去的时候她已不在电话旁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威严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父亲。

    事后周家梅告诉我,她没有交待全部“犯罪事实”她说:“要是我妈知道了我们已经同居**,一定会把我撕烂了扔到嘉陵江喂鱼。”

    她说后面一句话是她母亲的原话。

    周家梅出身在一个传统的干部家庭里,尤其他父亲,作为一个有一定职权的政府官员,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和一个脱离了组织、没有正当职业的男人在一起“鬼混”“下海”对当时的很多人来说,还是一个相当遥远的概念。

    周家梅只好说,回成都后再也不和我交往,毕业后一回重庆就不和我有任何联系。

    那个年代很多家庭的父母都有偷看女儿日记的习惯,在她的日记本中,母亲发现了夹着的几页纸,正是我“抄”给她的情诗。

    这时候她再怎么抵赖也没有用,周家梅交待了我们恋爱的事实,她承认我们的确“拉过两下手”然后在父母面前哀求,说我明年就可以考研究生,说可以通过她父亲的关系从汶川调我到重庆工作。

    但他父亲仔细看了看这些情诗后,更是勃然大怒、火冒三丈,他说:“一个男人的书法写得这么臭,怎么可能是一个好男人。”

    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佩服中国政府官员的水平,在电脑普及以前,他们选择秘书首先要看他的字写得好不好。秘书在中国一直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出身于秘书的官员有很多,以至于现在很多官员最后都成为了书法家,在各大城市、各个历史时期留下了他们的墨宝。

    后来,周家梅打算以自杀相逼,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如果他们一定要把我们分开,我就死给他们看。”

    但比较可悲的是,她母亲先于她“自杀未遂”

    他父亲在母校的病床悲愤地说,如果周家梅再和我来往,马上断绝父女关系。

    在电话里周家梅说她每天以泪洗面,说她想马上见到我。

    我更加无心工作,买了张火车票,第二天就到了重庆。

    在上清寺一个招待所里,她利用买菜的机会偷偷跑出来和我幽会了一次。

    我鼓励她离家出走,我马上去买两张火车票。说好晚上十点钟在两路口火车站入站口不见不散。

    晚上,我站在入站口望眼欲穿,十点过了一刻,她还没有出现。

    我想起了当年的王建南和沈秋,他们的悲剧会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在火车站入站口的人流中,我仔细地辨认着每一个女人的身影。

    47

    我发现,凡是往成都去的年轻女人都比较漂亮,好几次我差点认错了人。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外地人总认为成都美女多,其实成都自古以来就是移民城市,长期以来,在巴山蜀水之间、以及雪山高原下孕育的川妹子,她们中很多优秀女子都爱往成都跑。计划经济时代,成都是重庆的省府,往成都移民的重庆女人一般都比较漂亮,于是,发源于重庆的“粉子”这个词,也随她们到了成都。

    终于看见周家梅忽忙的身影,她的目光也在人流中搜寻。一看见我,她欣喜若狂地迎了来,重庆的夏天热得我们像两堆胶水,身上的皮肤马上就粘乎乎地贴在了一起。

    登上开往成都的火车,她像刚刚放学的孩子,把所有的压力和威胁忘在了九天云外。

    在火车上每一个可以避人耳目的角落,在每一个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都留下了我们偷尝禁果的甜蜜。在我多年后的记忆中,火车上暧昧的灯光,就是**的色彩,车厢里周家梅身上的体味和她头上皂角洗发水的气味,就是我初恋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周家梅和我终于到了的成都。

    后来我和周家梅吵吵闹闹,但最终走到一起同居时,我对她的父母其实充满了感激,正是在他们的压力之下,反而激发了周家梅少女时代被压抑的漏*点,让我们的感情在逆境中更为炽烈。

    我后来经常想,假如她的父母不这样逼迫,我们的感情也许会更早的无疾而终、一拍两散。毕竟,不管在成都,还是在重庆,追求周家梅的男人一直不少。

    人们都说,来之不易的感情更值得珍惜,但为什么现在周家梅就不珍惜了呢?

    48

    周家梅从家里私奔出来后,我陋屋藏娇。和她过起了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家庭生活。

    分手后,每当我回首这段往事,我常常期望那个夏天永远停留,再也不要流逝。

    我曾经以为未来会更好:更富有、更有成就以及更多美女,但我现在才知道,最好的总是在过去。过去我坚信历史是向前发展的,这句话放在爱情领域就很值得怀疑。那时候我们都很穷,口袋里的钱很少超过100元,但我感觉特别富有,除了爱情我还有传呼机。

    其实有了爱情就够了,周家梅身上还保留着80年代一些传统女性的特征。当她们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们会像狗一样的忠诚和谦卑,当男人宠她们的时候,她们却像猫一样的神秘莫测。

    每天早上,当我准备出门跑业务的时候(她以为这是多么伟大的事业),皮鞋已经擦得锃亮,正摆在门口,她仔细仔细地帮我系上领带,蹲下身子一丝不苟地帮我系紧鞋带。每天黄昏,当我骑车回家的时候,她已在二楼废弃的露台上眺望,当看见我飞奔的自行车在草丛里穿行,她像春天的燕子一样舞动着翅膀奔下楼来。

    我们爱得没有逻辑,也无所谓禁忌,我们都相信,只要是为了对方的快乐,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如今时过境迁,当我有了更多的感情阅历之后,我才发现,当年对女人的了解其实很肤浅,对那段初恋的理解也很幼稚。后来我知道,女人在性方面的禁忌如此之多,各不相同。她们在每一次和男人的**中,都会根据这场游戏所需要的投入程度而选择不同的禁忌。

    比如说三陪小姐的**可以乱摸,嘴唇却不能乱碰。而卖淫女更不会让嫖客吻她们的嘴唇,那是为自己未来的男友或者丈夫准备的蜜和奶。

    当然最普遍的禁忌总是相同的,但也有很多例外,比如一些三陪小姐绝不和男人“blowjob”也可能正好相反,以前我在一本外国历史书里读到,有些法国妓女结婚的时候还是真正的处*女,这件事曾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终于明白其中奥妙。

    即使旧社会女人骂街所用的最极端的脏话“开三嘴行婊子”我想也一样有自己的禁忌。

    还有一些事更让我莫名奇妙。记得去年春天,我绕上了一个可以经常偷情的少*妇,每次做*爱时她极其疯狂。我当时激动地说:“你可能是武侯区第一淫妇。”

    但有一次事后,我们走出宾馆时,我试图拉住她的手,她躲开了,再试还是一样,我以为她是怕别人看见,后来我们一起看电影,黑暗中我再次握她的手,她还像往常一样坚决抗拒。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让男人在她的床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让男人拉一下手却这么警惕。我问她原因,她说:“我不习惯!”

    也许在她看来,两手紧握所形成的某种关系,比任何做*爱的方式都更色*情、更亲密。此后,虽然她很快就另寻新欢,但我依然对她十分尊敬和怀念。

    回忆过去我常常惭愧无比,当我自以为得到了某个女人的时候,真像一个傻b。我估计,在一个限定的时间内,男人其实永远也没有得到某个女人,甚至包括他目前的妻子。所谓世事无常,也许只有当两人白发苍苍,一起回首人生的时候,才有信心彼此说出这样的话。

    想起周家梅最终和我分手,我才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被爱无常而短暂。这样看来,我再去追问王建南和沈秋当年的事显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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