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尽心,一边吩咐婆子将贾环安置在东厢房,一边分派身边丫头木犀:“今日起,你负责服侍四爷,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迎春刚巧回来听见,略一思忖,吩咐绣橘:“快去三爷房里,叫紫竹把三爷衣衫鞋袜,从内至外收拾一全套。”
回眸见探春拉着贾环落泪,反手握住探春:“别怕,环哥儿已经止住血,余下就是补身疗伤,太医经验老到,环哥儿年纪小,不怕恢复不了。我已经吩咐去熬人参燕窝汤与他补身。眼下我们还是快些与他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衫,这样湿淋淋只怕还要添病。”
探春泪眼模糊:“幸亏还有二姐姐。”
迎春努努嘴:“说什么胡话,还有太太,老太太呢!”
探春哽咽着直点头。
一时热汤备下,贾环有伤不能入水,只能擦拭。脱衣服又是难事。贾环左肩缠着厚厚的布条,迎春怕撕裂伤口不敢下手。还是晴雯机灵,寻了剪刀递给迎春:“二姑娘,索性剪了!”
迎春伸手来接:“聪明丫头!”
晴雯摆手:“我看姑娘手指抖索,还是婢子来吧!”说话间,将贾环衣衫脱下只留下左肩,手指灵巧绕一圈,将衣衫子齐齐剪除。
平日见了血迹就发晕的探春迎春,因怕丫头不小心淋湿伤口,姐妹两个亲自替贾环清理贾环身上污血。只忙得满头大汗,终于给贾环换上了干净衣,只余下左肩上厚厚绷带,不敢动手。
一时间太医到来,李纨一声声喊着叫先给贾兰察看。却是忙中出乱,没说清楚,只来王老太医一人,且王太医不会正骨。与他们母子一人一刻止疼药,回头给张氏作揖:“老朽不善骨科,勉力而为只怕坏事,太太只需请来同仁堂正骨大夫,她们医术膏药俱佳,大奶奶大哥儿定然无碍。”
张氏点头:“如此,请太医移步东厢房,那孩子伤了肩膀,还请王太医费心。”
李纨见王太医撒手,哭得撕心裂肺:“太医,您是太医啊,无论如何,请先救我的儿子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王太医拱手:“奶奶见谅,老夫于骨科不在行。”
张氏知道她命运乖张,设计儿子必定心神大乱。忙着细语安慰:“大奶奶别急,已经去请正骨大夫,医家讲究一个对昼,保管耽搁不了,放心啊。”
李纨却置若罔闻,发疯一般喊叫:“拦住他,拦住他,先救兰哥儿啊,他的腿子可不能废啊,这可要怎生好啊……”
贾兰两个教养嬷嬷虽然不敢拉扯太医,却因为贾兰牵着他们的前程命运,双双堵住了门。
王太医不好跟夫人动手,顿时僵住:“大太太?”
一地丫头都看着张氏。
张氏平日十分心疼李纨,今日却对她很失望,贾兰的双脚虽然肿的厉害,显然无关性命,贾环却已然晕厥,不说性命攸关,至少比贾兰严重。
照理,大夫来了应该先紧着严重患者施救,却被婆子先行领到上房来瞧她们母子,这事儿张氏原本已经心生不悦,事有缓急,都是贾府子嗣没有贵贱之分。李纨显然以为自己母子之命比贾环金贵,才这般施为。这也罢了,人性都是自私的。
这会子明知其太医与贾兰无用,与贾环却可救命,她却这般不识大体,胡缠蛮搅,强行阻碍,这就不是自私自利,而是可恶了。张氏恼怒更甚,却也不好当着外人发作,张氏压着火气,声音虽然不是十分大,话意却重了:“大奶奶安心,兰哥不过扭伤脚踝,离那肝肠肚肺远着呢。且王太医根本不懂骨科,还是先让他替环哥儿治疗吧。环哥儿已经晕厥,他若出事,老太太可不会饶人呢,家法四十杖,那可是能死人了!”
张氏最后一句,是瞪着两名婆子说的,言罢一挥手:“木香,带路请王太医请往东厢房去!”
两名婆子迫于张氏目光吓得一瑟缩,倒底闪开身子。
张氏眼睛不睬李纨,径直走至贾兰身边,抚摸贾兰脸颊笑道:“兰儿还疼不疼?”
贾兰吞下止疼药好多了,忍着不适摇头:“大祖母,兰儿好多了。”
张氏笑道:“哎哟,兰儿真勇敢,脚踝肿成这样了,也不瞎哭瞎闹,真是个懂事好孩子,怪不得老祖宗疼兰儿呢,天天嘴里不住口念叨兰哥儿,听说兰哥儿书念的好,可高兴了,只夸赞兰哥儿肖父,长得可真俊啊,真聪明啊,把他几个叔叔都比下去纯隙t鲎丛赡兀
贾兰这些年天天接受母亲训教,就是长大中状元,登龙门,做高官。闻言十分高兴:“兰儿一定不辜负老祖宗期盼!”言罢我羞涩莞尔:“还有大祖母!”
张氏微笑点头:“好,真是好孩子!”
贾兰一高兴忘记疼痛,叽叽咕咕给张氏言讲学堂事情,老太爷打了谁谁的板子,夸赞了谁谁,等等云云。
祖孙两个笑盈盈的说着话,亲密无间,期间贾母派人来探问贾兰可好,赏赐了人参燕窝两大包,吩咐快些等给母子们补身。
贾兰更加确定老祖宗钟爱自己,喜滋滋的小嘴更是吧嗒不住。李纨愣愣落泪,愣愣笑。直至同仁堂大夫到来。
大夫见李纨伤重,原是要先给李纨处理,李纨坚持先给兰儿正骨。张氏为了节省时间,只得依了。
正骨可是很疼的,贾兰被张氏抱住,小手都把素云手臂都捏青了,硬是咬牙一声没哭。
张氏见惯了贾府里教养的哥儿们,心中不得不暗中夸赞一声李纨,自私且自私,很会教导儿子。兰儿若是不继承母亲的吝啬自私,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少时,大夫给李纨诊断,却是大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卧床一百天。
张氏甚是担忧:“能偶正常走路吗?”
大夫笑答:“凡到我同仁堂就医者,还没有抬着出门的。“
张氏搁着竹帘只作揖:“这就好了。届时,我荣府定当奉送金匾一方。”
李纨母子无碍了,贾环却还没有消息,一个个打探丫头只说,尚在缝合,四爷没有清醒。
一时又说正在敷药,四爷依旧未清醒。
二房与王家挫伤交涉之事也没有进展,张氏心中焦急万分。一时冥思苦想,这事儿王家若是揪住不放,再牵出马道婆,最后牵出元妃巫蛊求子事件,可就糟了。
再说迎春,贾环这边昏昏沉沉,探春抽抽噎噎,迎春不停安慰她,给她鼓气,也是脱不开身。
迎春知道凤姐父亲已经进府,只是没有结果,心下惶恐,坐不安宁,心中牵挂贾王商议结果,也在考虑这事儿,如何才能善了呢,心中祈祷,赔钱赔银子配面子都好,只要不牵扯出大祸就好了。
后来实在难熬,也顾不得扰乱母亲了,热锅蚂蚁似的,不时走来悄声询问。
“二哥哥有信么?“
“凤姐姐呢?”
“老祖宗也没信儿?”
张氏一次次摇头,迎春心中毛喳喳的,张氏自己心中也是慌乱。
寅时,贾王和谈参商终于有了消息。王子胜原本对妹妹枉死十分怨怼,只说自己不能做主,要等王子腾回家再说。贾母不得已将王氏所犯摊开,贾琏更把马道婆子当面审验,马道婆子交代了王氏如何行巫蛊诅咒,然后又说自己如何收了赵姨娘银钱,再行诅咒,只为赵姨娘下诅咒在先,王氏在后,故而王氏先行发疯,本来只要摁住了不致送命,却不知道如何出了岔子。
王子胜气焰顿时矮了几分。贾母便晓以大义,说是王家倘若不能接受和解,硬要兴诉讼打官司,也只好让马道婆子上堂佐证了。那时候贾府王府命运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子胜当然不想两败俱伤,在凤姐眼泪攻势之下,王子胜屈服,代表王家答应将王氏之死定位失足落水,同意举丧。
据说,薛王氏不服,嚷嚷要报官。贾政硬气一回,将纸人以及马道婆的招供摔在薛王氏面前:“此事摁住,大家还是亲眷。”
贾赦就很不客气了:“若是走漏一丝半点消息,我保证,先死的一定不会是我贾府。”
薛王氏就怂了。
这事儿最怕窝里斗,正如探春所说从内部杀起来,就难以收拾死得快。只要达成了协议就好办了。两家统一主意,事情就好办多了。贾府由贾琏亲自到衙门斡旋,仵作不过做个样子而已,略略看那一眼,将王氏之死定为十足落水。
隔天,贾政贾琏贾珍宝玉都上折子举丧丁忧,也给元妃报丧音。元妃获信,顿时痛断肝肠。宝钗乍闻王氏死讯,大失所望,她已经得到了元妃认同,婚事成就只在早晚之间,不想却初二了这样岔子,不说王氏辞世无人再替自己做主,直说宝玉三年孝,宝钗也以为自己拖不起。心中酸楚,恨意顿生,不说劝慰元妃节哀,反倒声声质疑,只说姨母死得蹊跷。
元妃十分痛楚再添三分愤怒,对一项敬重的老祖宗起嫌隙,对生母只是起了疑心。略微思忖,元妃决议差个清楚明白。遂让抱琴拿了腰牌送宝钗出宫查探,并与宝钗约定,若有隐情,可与下太监联络,并将下太监在外城的府邸告知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