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念珠,心如死灰,苦苦熬煎,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丝一毫,却落得个被人欺辱下场。
大爷若非被长辈逼迫上进,光宗耀祖,刺股悬梁熬坏了身子,如何会死?
大爷若不死,谁敢轻视我们母子?
李纨饮酒如饮水,斟酒丫头筹建李纨满面戾气,担忧不已。李纨越喝越不对味,越思越想越是愤怒伤怀,只觉得上至贾母贾政,下至丫头小子,总之是满屋子之人都在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子。
一时间嘴唇也因为愤慨激动而哆嗦起来,借酒遮脸,委屈话语不受控制冲口而出:“药局,烧窑子,如何分配?”
此言来的突兀,似乎是春日融融之时,忽然从天外飘来一股打头寒流,原本言笑晏晏众人齐齐惊愕,笑容一时间收不住,凝滞在脸颊眉梢。
许多人尚不及反应李纨之话,兀自讶异之时。凤姐噗嗤一声就笑了:“大嫂子,听说您在汤山那五百亩带着温泉眼子土地,最近地价可是日日飙升,可谓寸土寸金。我原本羡慕的紧,相求购一眼盖一间别墅,二爷拦住不许。不想大嫂子这般大方,竟然要分一半给你侄儿们。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李纨不想凤姐知道自己买地之事,立时涨红了脸颊:“凤丫头,你不要胡缠蛮搅,温泉土地是我的妆奁,在这京中,还从未听说过谁家分产要分媳妇妆奁的,这话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了大牙!”
凤姐抚手大笑:“真的呢,大嫂子真是博学多才,也知道妆奁私产不得分割道理,既如此,缘何却又来提说药局呢?难道大嫂子有钱可以去买黄金土地,却不许我做生意赚些胭脂水粉?”
迎春就在边上,插嘴道:“大嫂子想来是跟风姐姐开玩笑呢!”
李纨沉脸不接茬。
凤姐只得挽救,笑吟吟握住李纨,虽然凤姐知道李纨是当真的,却不想扫了贾母兴致,李纨母子算起来也有三十万银钱家产,比西府主母尤氏还要富足,如何这般人心不足,想要参合自己私产?难道之前自己太大方,不该人生燕窝不要钱一般奉送呢?
凤姐盯着李纨似笑非笑,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却给李纨搭起了下台梯子:“大嫂子逗趣的也够了,老祖宗看着呢,等着孙子媳妇过去敬酒呢!”
幸亏李纨开言针对凤姐,贾母虽然闹心,却也可以权作耳聋,睁一眼闭一眼装糊涂去了,终究是自己脚下人,难道去跟她一个寡妇失业孙媳妇针尖对麦芒呢!亏得迎春探春都是伶俐的主儿,乘着凤姐缠住李纨空隙,姐妹闹哄哄的架秧子起哄黛玉,要看黛玉的私房绣品。黛玉红了脸,扭身跑了,迎春姐妹正好撮起贾母追赶黛玉去了葳蕤轩。
李纨直觉凤姐装神弄鬼糊弄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什么玩话?你不要巧言令色!二叔主外,你主内,二叔所办买卖当然归属于公中,你们如何能跟我攀比?”
凤姐低头至此,也没了好心情,一声嗤笑:“大嫂你不要忘记了,这府里是婆婆当家,婆婆主内,公公跟二叔主外。我不过是闲暇无聊,帮衬婆婆家务,二爷可是没闲着,日日在六部苦哈哈服侍人呢!”
凤姐说话间甩开了李纨,凤目冷冽起来:“既然我的私产要一体分配,大嫂子五百亩温泉眼子也拿出来吧,还有大嫂子在前门楼子稻花香点心铺子份额,衣帽坊的份额统统拿出来充公,我就无话了。”
李纨顿时暴躁:“二婶当真要瓜分我的妆奁呢?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凤姐凤眼眯成一条缝儿:“你的妆奁?拿出你的妆奁单子搂一搂吧!若是严丝合缝,我就服了你,不仅把药局送给你,还把我所有妆奁陪嫁一并奉送!”
李纨顿时语塞,鼻翼剧烈煽动,心中愤恨不已。
汤山的土地初时贫瘠,是李祭酒得了内部消息,周边要有大的建筑群体,他日地价即将飞升。李纨得信,拿出所有积蓄,又狠心卖了原本一个百亩小庄子所买下五百亩荒山。妆奁单子上面当然没有这一笔。
李纨咬牙:“此乃我的私房银子所购买,跟公中资产不相干!二婶子夫妻则又不同,岂能跟我攀比?”
凤姐冷笑:“堂嫂可以请人清查公中账务,看看可有一笔银钱用于药局的开办了,哪怕只有一分一毫,我没有二话,立马就把药局交出来充公!”
凤姐眼风四扫,瞧见周边已经再无旁人,唯有自己的丫头与李纨的身边几个半老婆子,再不跟李纨掰扯,却是压低声音一声哂笑:“我们婆媳夫妻们勤扒苦做挣来银子,你不哼不哈一人独吞三十万,我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或许还会再添无数儿子与闺女,拢共也才三十万。我才不足呢?你有什么不餍足?”
凤姐可不是什么菩萨好人,这话可谓刁钻毒辣
李纨顿时气极,能生孩子了不起么?自己若有夫君在,难道生不出来么?她想喊,想吵闹,却是说不出口。凤姐这样泼皮之人都要压低声音,李纨那里敢放高声呢?今后还要不要做人呢!
李纨直觉受了侮辱,憋屈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终成了茄紫色,手指颤抖着在凤姐眼前晃悠:“凤丫头,你,你,你,太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