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今晚的日落时间,还有两分钟。
白则站在昨天在照片里看到过的那口井前。
这里是郊区一座小村庄两里外的荒凉处,路都没有,停好了车,拨开半人高的芦苇艰难地走了半晌,才见着一口被杂草围着的井。
然而和照片里不同的是,此时,井里尚且有水,水位还不低,离井口处仅那么一尺。井水映着余霞成绮,也倒映着白则俯瞰的脸面。
白体恤、牛仔裤,服帖的刘海末梢略长,盖住了耳,脸上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小心翼翼,让他看着像个来野外探险的懵懂少年。
手腕上的通讯器换成了电子表,白则看了眼时间,开始倒数。数到零时,那井中蓦然出现了一个漩涡,将漫天红霞都搅碎了卷入井底。白则退了一步,屏息看着,他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眨眼功夫,那异样便消失了,夜幕也就此降临。一轮新月成了主角,照亮了井中的一切。
白则站到井的边缘往下看,那井底就如同嵌着一个圆形的屏幕,播放着动态的画面。
画面中,正是昨日看到的场景——一座拱桥横跨在河流上,桥中央挂着一对散发着橘红光亮的宫灯。
“跳。”耳麦里传来简单的一个命令。
白则一闭眼,跳了下去。
他一向很怕失重的感觉,好在这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感觉双腿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睁开眼,他竟已经站在了桥前。
那一左一右两只被腐蚀了的石兽,正用黑洞洞的眼瞧着他。
是的,他能感觉到两股视线交汇在他身上令他脊背发凉,尽管它们理论上并不具有生命,也没有感官。
白则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下扣在腰间的玉葫芦,抬脚往桥上走去。就在此时,左边那只依稀能辨认出貌如石狮的石兽忽然开始吞云吐雾。
是狻猊。
这龙之九子,喜烟好坐,时常出现在香炉上。
这一团雾像是被风吹了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夜色中迅速包围了白则,令他眼前一片白茫茫,失了方向。
“只是验你真身。”
虽然耳麦里传来的虞渊的声音依旧冷淡,但白则竟从那话语里隐隐解读出一丝安慰的意味,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
那雾气微冷,在他睫羽上凝了些水珠。白则揉了揉眼,就忽听头顶一声轰隆。
那惊雷骤然劈下来,像是要将天地一分为二。地动山摇间白则踉跄了一下,然而片刻后他毫发无伤地站着。
白则愣了许久,惊魂未定地扭头看,竟是桥边另一只模样像长了翅膀的猴的石像手里的宝杵替他将雷引了去。
“那是行什,可避雷的瑞兽,这雷可以让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并不伤人。”
白则听了耳麦里楚言这样说,才安下心来,仔细看,这行什他之前在古建筑的重脊上见过,传说中的雷公。不过听楚言那意思,事先就知道有这么一出的,之前不说,多说就为了看他吓一跳。
白则在心里叹了口气,拾级而上。
这桥是单孔木拱桥,外形上有些像《清明上河图》里架在汴河之上的虹桥,无榫头也无钉子,只是在体量和气势上差了许多。
月色被一片云挟持进了不见五指的墨汁般的黑夜里,使得桥中央那盏悬浮在头顶的宫灯显得尤为诡异。
那宫灯有八个面,都是用红纸糊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或文字。那宫灯里似乎封着一截烛火,先开始还维持着稳定的亮度,却在白则靠近时,骤然摇曳起来。
白则在桥中央停下步子,那宫灯忽明忽暗了一阵,随后便走马灯一般缓缓旋转起来。
旋转一周后,红色纸面上一笔一划显现出了端正的楷体,从右往左,竖着写的分别是——“白则人族”,“鲛人引荐”。
鲛人?
先前楚言说过,黑市是需要已经在黑市登记过名字的妖或者人引荐的,否则根本进不去,但这位“鲛人”是谁?是故意隐去了姓名,还是说是对人鱼一族的统称?是楚言还是虞渊寻来的?
正疑惑着,头顶的那轮勾月竟开始渐渐下沉,边下沉边渐渐丰满起来,落在桥中央时,已是轮完美无缺的满月。那巨大的满月,足有一人多高,光芒大盛后,内里显现出了另一幅夜色下海天相接的景象,像是园林里的月门。
白则一脚跨进去,竟是踩在了一条独木舟上。白则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可他踏入时,这独木舟丝毫未摇动一下,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手在船下稳稳托着。白则甫一蜷着身子坐下,那小船便悠悠向前驶去。
底下的水黑黝黝的,不知深浅。水面平静得如一面镜,只在小舟驶过时,留下稍纵即逝的层层叠叠的水纹。
天上一轮勾月,与外头的如出一辙。黑夜像是一个罩子从四面八方罩下来,模糊了海天的界限。让人生出一种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不知何去何从的孤寂感。
幸而这摆渡并没有持续多久,海平面就浮现出一座小岛。
那岛上灯火通明,像一颗浮在水中的夜明珠。
靠近了,才发现周遭有几十条梭子般的小舟正在从各个方向靠近这座岛屿。岛屿延伸出的无数两尺宽、三丈长的木质码头,环绕了一周,俯瞰下去,小岛就像一只趴在海面上的巨大的水蜘蛛。
码头上空也都悬浮着一盏橘红色的八面宫灯,只是宫灯上浮现的是“引路”二字。小船靠上去,白则上了码头,他走,宫灯也走,一直悬在一步之遥的半空中替他照明。
白则顺着条小路上了坡,老远就见着两颗需要五、六人合抱的巨大的榕树。两颗榕树的树枝并不向上伸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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