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乐子

    一开始看到这个席卷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消息的时候, 许多人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陈之文是谁？

    ——代拍, 枪手？这是哪个小角落冒出来的人物？

    硬要说的话, 在今日前, 陈之文这个名字听上去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广为流传的知名度。整个华国有上十万人用了相同的名字，在各种各样的平台随处可见，和那些同名同姓的人不同的是, 陈之文最多只是一个在电影圈有了一点点小名气的小导演。

    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他们对大导演的认知度，仅限于华国三代的那几个赫赫有名, 为华国电影圈打下江山的导演，李寿根，张岩等等……除了圈内的人和投资商，没有太多的人会关注全国青年导演微电影大赛。

    直到点进那条消息, 看到一长串有理有据的科普的时候, 他们才恍然大悟, 当即心头产生了些许厌恶的情绪。

    ——原来这叫陈之文的家伙是那么不要脸的人！

    也别怪民众容易被煽动、被蒙蔽，这李家的人买的通稿实在是及时而又完整到了极点。

    一系列的证据链，条理清晰的砸了下去, 让人完全都没有反驳的证据。

    声情并茂的陈之文将李昌言第一导演和编剧的名头抢走的文字转说、前几日陈之文被燕华电影学院开除的正式通告、同寝室室友、同学校的同学们对李昌言被陈之文迫害的证词……

    陈之文的风评也的确不太好。

    要知道在燕华电影学院的时候，他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炮灰角色, 而又因为和校园女神徐秀秀在一起，得到了许多人的冷眼，就算对这件事儿不清楚, 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在格外畅亮的燕华电影学院的校园小径之中，一个看上去瘦瘦高高的人，对着镜头皱着眉说道。

    “陈之文？他和昌言都是我们导演系的，不同的是，昌言可是教授眼里的明日之星啊，至于那个陈之文，他平日里就忙着谈恋爱去追咱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了，学习成绩是真的不好，上专业课的时候也不怎么见到人，那货平日里就古古怪怪、阴沉的很，都不怎么和咱们联系……至于枪手这件事儿我是真不清楚，反正，校方的通告都已经正式发布了，怎么会有假？”

    而另外一个被采访的，和陈之文李昌言同寝室的人，说话更是难听了，将陈之文当日差点残害李昌言下半.身的事也抖落了出去，当然，为了顾及李昌言的面子说的没那么明显。

    “这人，就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那胖子说的很是激动，不断有吐沫从他的嘴里喷溅而出，“昌言其实挺好了，整部电影基本上都是他拍的，愿意拉陈之文一把，给他加点综测分，才把他拉过来让他成为第二导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事儿！”

    “在快要被开除的那日，甚至还来寝室，为了报复昌言，差点造成恶性伤人的事故！”

    代拍找枪手、出言不逊恶意伤人……那些水军们自然知道什么东西能够极大的刺激观众的大脑，能够最为抓眼球。

    …………

    在被各种各样的门户网站完完整整的科普了之后，他们对这个格外恶臭的消息基本都信了。

    毕竟，艺术造假的瓜并不少见，可是能够造假的整部微电影都找人代拍的……还真是陈之文独苗一个。

    各条上万转、hot的热点字样，将这个极为糟糕的消息越放越大。

    闹得那么大，那原本很喜欢陈之文微电影《救赎》的观众们自然都知道了。

    他们本来是完全不相信的。

    因为看过《救赎》的人都知道，那是一部怎样惊艳的片子。

    可是……看到那些证人的证词，以及被称为华国影视摇篮的燕华电影学院官网上挂着的开除公告，这些人顿时怔了怔。

    ——怎么可能？

    ——陈之文导演……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在一个电影爱好者的讨论群中，很多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难怪陈之文的选手信息那一栏显示的是素人……我还觉得奇怪，一个普普通通的素人导演怎么会有这么高的素养，原来是就读于燕华电影学院大三导演系，但是被开除的学生啊……”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找枪手？他那么优秀的人，更何况，之前播放量那件事不是已经被澄清了吗？陈之文导演连播放量都没有买过，怎么会做出找枪手代拍的事呢？”

    “对啊，他找代拍的对象还是李昌言哎……李昌言！我怎么记得这人不是被证实买播放量买最多的那个家伙吗？”

    “会不会是抹黑陷害？”

    “可能是吧……毕竟这些所谓的通稿里面，李昌言播放量注水这件事，可是摘的干干净净啊……一看就是那一方的人发布的。”

    这一部分人并不相信陈之文找枪手的事实，努力战斗在前线，在那一个又一个的热搜下方，努力的进行澄清。

    有趣的是，之前对陈之文买播放量喷的最严重的詹明玉导演的粉丝也参与了进来。

    不过，关注华国微电影圈的人在大众的比例来说实在是太少了，何况他们根本就战斗不过那些水军，要么被拉黑，要么把他们的评论删除——

    一下子那些所谓的澄清，都隐没在了互联网的尘埃之中。

    更何况，有一件事情他们根本就澄清不了。

    这开除的通告，可是速来格外清正的燕华电影学院亲手发布的，总不可能是诬陷吧？

    难道学校之前都没有查清楚这件事情，连名声都不要了？

    最后，甚至有李昌言导演的父亲，也就是华国知名的编剧，李旭阳先生对自己孩子经历的这一段糟糕经历，发表了极为痛惜的话。

    可谓是一锤定音。

    “我不否认，这位叫陈之文的孩子可能是有着一定的才华的，他拍的《救赎》的微电影我看过，我觉得非常精彩，但是他做出这样找枪手、甚至伤害了我孩子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但凡做过导演的人都知道，每一部自己亲手所拍摄的电影就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孩子一般，一旦被夺取了，会给当事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我的儿子，到现在仍然背负着巨大的伤痛，没有得到一个道歉。”

    藏在眼镜下显得无比理智的狭长眼眸之中，带着点点伤痛的意味。

    “我们并不想追究什么法律责任，我只希望你能出来，为我的儿子道歉。”

    一听到这位来自李昌言父亲，同时也在华国之中颇有美誉的编剧的恳切言语，观众们的怒火更是被熊熊点燃了，一时之间，让陈之文道歉的评论和点赞数目更是攻陷了各大媒体网络。

    “陈之文，滚出来为艺术道歉！”

    “陈之文，滚出来为剽窃道歉！”

    “陈之文，滚出来向李昌言道歉！”

    亲情，本来就是最容易在人的心头上渲染的。

    ………………

    看到这引起轩然大波的一幕，林沐溪感到难受的很。

    他的确是一个有些傻的孩子，能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公司雪藏封杀，坚持到现在这个地步，本身心性就有着固执和韧劲的一面，认定了什么事儿往往死心眼的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是在那最深处的黑暗被密布的荆棘绊了一脚，也不曾停下脚步。

    林沐溪想起了那日陈之文在面试的时候，微笑着指点着自己的演技，手指轻轻的点在他的鼻尖上，那双眼里就像是散开了漫天的星星。

    “明明……陈导真的很好啊……”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就像是弥漫了淡淡的雾气。

    咬了咬牙，作为这部微电影的主演之一，他自认为自己必须要为陈之文说些什么。

    巧合的是，杜毅泽也有这个想法，他们根据和陈之文接触的那部电影，为他的人品进行了澄清。

    没想到，这次甚至都不用李昌言的父亲请的那帮水军出马，那些被蒙蔽的广大群众们都自发性的在下面刷起了留言，语气中愤恨的很，认为一部微电影的演员自然会选择包庇。

    “别包庇了，为陈之文说话的人不配！”

    ………………

    看着大众们对陈之文不屑的言论，詹明玉沉默了许久。

    心里带着一种无力茫然的情绪，就像不断的有人拿着针戳他的心。

    仿佛他们骂的不是陈之文，仿佛那些肮脏的言论汇成了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实在不希望，那个如此夺目的，在阳光下显得无比耀眼的青年，被这些肮脏的声音淹没。

    ——他应该被永远明媚的鲜花和掌声包围，而不是落到这样的境地。

    ——……就算他不愿道歉，也不应如此。

    他那白皙的手指微微握紧，紧接着又蓦然松开。

    毕竟也是在国外的圈子混了这么多年了，詹明玉清楚，这和陈之文被黑买播放量的那件事性质不同。

    这热搜的覆盖面实在是太大太广了点，这个时候，在社交论坛上做一些澄清根本没有用，反而会引起大众对陈之文幕后背景的猜忌。

    ——为什么连你都为他说话？为什么在铁证如山前，仍然要和大众为敌，站在他的身边？

    他清楚，这个时候，真正能为陈之文做的，就是追究根源。

    这件事曝出，绝对和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李昌言本人也绝对知情。

    詹明玉立即给李昌言打了个电话，他自己都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对那颇为欣赏的青年导演，用这样充满着质问的声调。

    “你不是说过，绝对不会把这件事闹大吗？你现在做的又是什么？”

    李昌言听后挑了挑眉，推了推眼镜，心里划过了一丝不屑的情绪。

    ——这国外的大导演果然天真得很呢，这么点小事都看不清。

    ——买播放量对那件事已经在电影圈内对自己产生了影响，对于导演世家李家也产生了影响，当然需要用一个更大的瓜，来遮盖自己。

    ——更何况，毁掉陈之文，毁掉那个身怀傲骨的男人，一想想这个可能，都能让人兴奋的颤栗起来。

    面上，李昌言还是带着痛惜的神情。

    “詹明玉导演，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父亲和爷爷的决定，他老人家也实在想为我讨回公道。”

    “我爷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这个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

    对方都把导演界泰斗级的李寿根搬出来了，他对这老人家敬重的很，这让詹明玉一下子哑口无言，手脚甚至也冰冷了起来。

    ——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吗？

    ——真的要眼睁睁的看到那个青年……葬身于流言的悬崖之中，没有办法挽救吗？

    他在心头想到。

    ——————

    这个夜晚注定不眠。

    今夜头条电影评论杂志的办公室中，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热点，所有的员工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着。

    主编胡可在他的邮箱中得到一份小小的视频文件后，沉默了许久。

    他的手肘支在办公桌上，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过。

    “真是疯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份视频文件，不是别的，正是一则小小的电影幕后花絮。

    那里头，全然是陈之文如何在片场中剪辑片子的样子，如何一个人夜深人静的在自己破旧的书房之中如何一次又一次的修改剧本，咬牙努力的模样，直到第2日的晨光熹微才缓缓停笔。

    这些幕后花絮让人看了都觉得心酸。

    原本，这是原主为了纪念自己第1次制作微电影而给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礼物。

    万万没有想到，那时间线清晰的剪辑花絮，能成为拥有一定可信性的证据。

    主编胡可又看向了另外一个视频。

    在那里面，李昌言原本斯文的脸，仿佛也染上了丑恶的欲.望。

    显然，这个视频是无意之中拍摄进去的，可能是某个摄像机的镜头并没有关掉——

    “陈之文，把那部片子让给我吧，我可以给你钱，500万怎么样？这个荣誉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听说你很缺钱，穷到就连你的女朋友徐秀秀都有些看不上你，男人混到这个地步，未免也太差了吧？你就不怕你的女朋友会为钱离开你吗？”

    “识相一点，拿了这笔钱把第一导演和编剧的名头让给我，我也可以让你挂名第二导演，怎么样？”

    …………

    对话还在继续着，在看到原主拒绝后被李昌言咒骂的样子，就连采访过李寿根导演，对他也颇为敬重的主演胡可脸上的表情都挂不住了。

    他对于这个小导演，心里都带了些同情的情绪。

    ——真相……竟然是如此？

    ——这李家的小子玩的竟然是这样倒打一耙的把戏，这是想煽动舆论……直接毁掉一个人吗？

    ——以前在李导家采访见到他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今夜电影头条评说的工作室内，那些员工们也都沉默了。

    有一个小员工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说道——

    “主编，这条消息不能发出去啊！”

    “如果发出去了的话，不就等于直接和李家关系决裂了吗？不就等于硬生生的打了李家的脸了吗？”

    主编胡可听到这句话后，眼皮跳动了几分。

    他坐在了座位之上，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是的……这就是背景的力量。

    他相信李寿根老爷子的人品，也许老爷子本人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的儿子——编剧李旭阳和孙子李昌言，却拿捏得很好，完全就是借着李老导演的势。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整个娱乐圈就像是一坛大染缸，浑浊不堪。

    主编胡可沉默了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当作什么证据都没有看到的样子，最后，却迟迟说不出这段话——

    ——妈的，人也就疯狂一次，大不了被炒鱿鱼得了！

    “发了。”

    他抓着那本来就无比稀疏的头发，那张憨厚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坚定的情绪，一咬牙，如此说道。

    “主编？”那原本最早跟进陈之文创业做枪手并发表文章的小编，也皱眉站起身，出声劝了劝他。

    然而，主编胡可却仍然没有动摇自己脸上的神情。

    “发了吧。”

    他心里显然是烦的很，点燃了根烟，袅袅的烟雾从他的唇瓣之中升腾而起，却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娱乐圈的确是个染缸啊……

    但是，进这个圈子之前，他先是一个人，一个清清正正的人，这也是他的母校的燕华电影学院的校训之一。

    ——是人就没有办法助纣为虐。

    ——是人就没有办法，看着一双双叵测的手，将一个本是无辜的青年推入看不见的深渊。

    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主编胡可的眼瞳微微一缩，他看到了一个来自某个庞然大物的财阀世家的指示——给予清白的人公正的待遇。

    那赫然是来自袁家的消息。

    那一瞬间，他心头的无力感终于是消散了些。

    就像是看到了曙光一般。

    “快！发了！立即撰写文章把这件事儿发布出去！”

    将烟屁股烟在烟灰缸里，主编胡可的情绪颇为的激动，“他妈的有袁家撑腰，还管什么导演世家的李家！”

    “就算他们李家的真打算不依不饶的封杀，这圈子中，还有谁大得过袁家？”

    …………

    就在这一次的事件，声势达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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