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话 似糖，甜到哀伤（1）

    轩辕岚绕着神殿走了几圈，上下仔细地看了看，这建筑虽美轮美奂花鸟刻绘栩栩如生，却是四面无门无窗无梯，也不知道那金笼是怎么挂上去的。

    “看来这笼子里供得还真是个活神仙啊，这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是靠餐风饮露活着的吗？”轩辕岚自言自语着，少顷才望向身旁一脸期待的晏千钧。

    “应该可以。”轩辕岚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可这是神殿耶，真的能随便爬吗？”

    “太好了！”晏千钧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当然不是现在，须得等一等，等月十五，我们赶夜里再来！”

    轩辕岚一头雾水，“可要我上去干嘛？该不会是给这神仙送饭吧？”

    晏千钧看着她笑而不答。“来都来了，我们就带些东西走吧。”

    说着，他转身走向神殿后的一扇偏门，轩辕岚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从偏门迈步出去，一阵劲风袭来，眼前豁然开朗，轩辕岚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只见浩瀚沙海中，竟奇迹般地点缀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闪闪发光的湖水交相呼应，如宝石散落凡间，蓝天荒沙倒映在湖水中，给人一种恍在天上的错觉。她想起神殿前那些棋子般的碧波水塘，恍然大悟，心叹难怪此处修了个神殿。眼见此奇观，任是谁都会惊于造物神奇，相信若不是非凡在此，又怎会在干涸沙海中凭空生出这么个梦一样的地方。

    轩辕岚自小在金陵长大，眼中习惯的都是亭台水榭的精致，如今置身天地浩瀚之中，风猎猎，吹得她的长袍窣窣作响，大风卷着湖水的清凉潮气扑面，竟湿了她的眼眶。与江南的缱绻微风相比，此时此刻，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风的力量，不禁忆起母亲临终时的话——月落星坠，山风却是不会停的——她忽然感觉这么久以来心中让人透不过气的拥塞似乎被这塞外的大风吹得一点点地松动了，一时间情难自禁，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地流了下来。

    晏千钧抱臂沉默着，时而望着她，时而望着远方湖水莹莹，若有所思。

    轩辕岚哭了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怪的是哭过之后心里却是觉着干干净净，似乎从未这么清爽过。

    “我们荒沙很美吧？”晏千钧喃喃道，他的眼中浮起一缕似有若无的忧伤。

    轩辕岚轻声叹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晏千钧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是苦苦一笑。“……回吧。”

    “你不是说要带些什么走吗？”轩辕岚左顾右盼道，“我们还什么都没拿呢。”

    “已经带上了。”晏千钧拍拍心口说，“你不觉着这风，这湖水，这沙海，都进了心吗？人须得时不时带上点对这世界的美好念想，才能忽略那些很糟糕的事。”说着，他明眸皓齿地灿烂一笑，“现在你也觉得心里松快多了吧？”

    轩辕岚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却也由衷绽开一张笑脸，她轻轻点了点头。

    归途时已接近日暮，出神殿两人牵马欲归，正在此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千钧～～请留步。”

    晏千钧轻轻皱了下眉头。

    轩辕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同样身披白袍的男子，仪表堂堂，双手持一柄金质手杖临风而立，正笑眯眯望着他们。

    “既然来了，怎么不喊我！”说着，那人便拄着手杖“走”了过来，轩辕岚这才留意到他的白色长袍下，似乎只有一条腿。走到跟前他眉眼带笑，热情问道。“这位姑娘是？”

    “轩辕姑娘是我远道而来的朋友。“晏千钧言简意赅，“这位是骆奇。”

    “你竟有什么远道而来的姑娘朋友我不知道？”骆奇上下打量了打量轩辕岚，一副对晏千钧了然在胸的样子，笑说，“还是个漂亮的朋友呢！”

    轩辕岚见晏千钧神色冷淡，便简单作了个礼，没有搭话。

    “我是千钧的好友，也是这神殿的神官。”虽然腿脚不便，骆奇依然欠身回礼道。“姑娘既是荒沙的客人，可一定要试试跟童仙祈愿，很灵验呢。”

    “今日我们寨子还有事，就不多留了，改日我再来找你。”晏千钧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热情推荐。

    “好吧。”骆奇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水车我已派手下人替你押车回寨子，你安心吧。”

    晏千钧微微颔首。转身便带着轩辕岚离开了。

    离去时轩辕岚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见那位叫骆奇的神官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而晏千钧却是头也不回，脸上的笑也不见了。

    “你怎么对好友怪怪的。”轩辕岚说。

    “狗屁好友。”晏千钧冷言道，只顾自己牵着马闷头向前走。这人笑与不笑，完全是两幅面孔。轩辕岚识趣地不再多问，乖乖跟在一旁走着，然而那金笼里的童仙与白衣神官却一直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晏千钧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沉声说道。“你别听那人说的，祈愿什么的纯属胡扯。”

    轩辕岚心中涌起了许多疑问，见他脸色不好又觉得不合适问。于是试着转了个话题。“真没想到荒沙竟然藏着这么美的一片湖泊，湖有名字吗？。”

    “那湖……”晏千钧的脚步停了下来，黑着一张脸低声说，“……叫秘湖。”

    虽心知气氛不宜，轩辕岚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迷糊？这是哪个喝多了取的名字。”

    晏千钧一张脸更黑了。

    “……我取的。”

    不知是不是适才一哭流尽了悲伤，轩辕岚嘻嘻嘻笑出声来。

    “莫要笑！！！湖的名字是我七岁时取的，在这荒沙中秘密存在的湖水，难道不是很贴切吗？！”

    “贴切……”轩辕岚忍住笑，“对七岁的你也不能太苛求。”

    晏千钧却异常认真起来。“你知道在我们荒沙，水可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就算遇到，也大多是我们唤作海子的咸水湖，像秘湖这样的淡水湖，且还有这么多，对咱们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

    “不过现在这片湖水群也不叫秘湖了，叫神泪。”晏千钧郁闷地说。“我不懂秘湖有什么不好。”

    “神泪……”轩辕岚重复了一遍，不禁好奇地问，“这又是谁取的名字？”

    晏千钧脸色又沉了下来。“……骆奇。”

    “我与骆奇，确实曾是好友。”晏千钧说道。“想起来，真是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过去的沙?从不劫人钱财，因为不需要。沙?人祖辈生活在荒沙中，一生迁徙，逐水而居，我与骆奇在一个寨子里长大。我们的爹就是好友，在娘胎里就给我们定下了交情。少时我俩玩闹在一起，喝一碗水长大，像是亲兄弟。”晏千钧的眼神望向下坠的夕阳，浸入往事中。

    人们都说荒沙贫瘠，然而在孩子的眼中，沙漠却是宝藏。荒沙的绮丽日落，远古动物的巨大骸骨，颜色如宝石般的海子……时时要迁徙的生活反而让晏千钧与骆奇有机会邂逅自然蕴藏的无限神奇。孩提时的他们是不知疲倦的，除了沙海探险，多余的精力都在摔跤上，一天到晚地研究如何能更厉害。

    这天，两人照例比划拳脚，打得太起劲没留神脚下，晏千钧一个不小心从沙丘上滚了下去。荒沙中的孩子都对这种高处摔倒有经验，他迅速抱紧自己的头颈，顺势骨碌骨碌地一路滚下去，反而还享受起了这种天旋地转的快乐。只是没想到这一滚，刚好滚进了处在山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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