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基思中尉。”10点零2分时传令兵推开候审室的门说道。
威利盲目地跟着他。他们穿过了几道门,突然到了审判室,威利的胳膊和腿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就像以前“凯恩号”靠近登陆的海滩时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审判室里是一片影影绰绰的严肃的面孔,令人害怕。美国国旗似乎特别大,国旗上的红、白、蓝三种颜色十分显眼,就像彩色电影里的国旗一样。威利站到了证人席的平台上,宣完了誓,说不清他怎么到了那儿的。查利的脸色灰暗严峻。“基思先生,你是12月18日‘凯恩号’舰上值午前班的总值日军官吗?”
“我是。”
“在你值班时舰长是不是被副舰长解除了指挥权?”
“是的。”
“你知道副舰长为什么要采取这一行动吗?”
“知道。舰长已失去对他自己和全舰的控制能力,而且我们面临即将沉没的危险。”
“你在海上服役了多少年,中尉?”
“1年零3个月。”
“你所在的军舰沉没过吗?”
“没有。”
“你知道奎格少校已在海上服役多少年了吗?”
“不知道。”
“实际上,奎格少校已服役8年多。你们两人谁更有资格判断军舰是否会沉没呢?”
“我自己,长官,如果我的全部官能健全而奎格少校的官能不健全的话。”
“你为什么认为他的官能不健全呢?”
“12月18日早上他的官能不健全。”
“你学过医学或精神病学吗?”
“没有。”
“你有什么资格判断你的指挥官在12月18日他的全部官能是否健全呢?”
“我观察了他的行为。”
“很好,中尉。那就向法庭说一说你的舰长哪些行为表明他的官能不健全吧。”
“他死死地抱住轮机室传令钟不放。他被吓得目瞪口呆,脸色发青。他发令缓慢含糊,而且很不恰当。”
“判断舰长的命令是否恰当是舰上总值日军官——基思先生——一个出海仅一年的下级军官管的事吗?”
“一般情况下不是。但是当军舰有沉没的危险,而且舰长处理的举措又在增大而不是在减少这种危险时,舰上总值日军官就禁不住要对这一危险进行观察了。”
“奎格舰长曾口吐白沫,或胡言乱语,或讲些荒谬的话,或做出荒唐的手势了吗?”
“没有。他好像被吓得瘫痪了。”
“瘫痪了,然而仍在发号施令?”
“像我刚才讲的,这些命令于事无补,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
“说具体一点,中尉。他的命令在哪些方面使事情更糟呢?”
“嗯,当军舰剧烈偏荡得突然横转时,他不断地坚持要顺风行驶,而且他拒不压舱。”
“拒不?谁要他压舱?”
“马里克先生。”
“舰长为什么拒绝?”
“他说他不想让油舱被海水污染了。”
“被解职之后,奎格舰长变得狂暴无比吗?”
“没有。”
“讲述一下舰长被解除指挥权后的表现。”
“嗯,实际上,他以后似乎好了些。我认为他一旦不再承担责任时他就感觉好多了——”
“不要发表你的意见,基思先生。不要对法庭讲你怎么认为的,而是请你讲你看到了什么。舰长当时干什么了?”
“嗯,他留在驾驶室里。他几次想重新指挥。”
“是以有条理的理智的方式,还是以疯狂的咒骂的方式?”
“无论在解职之前或之后,舰长从来没有疯狂过,或咒骂过。精神疾病有其他形式。”
“那就给我们讲讲其他的一些形式吧,基思先生。”查利粗哑的声音带着嘲讽。
“嗯,虽然我对精神病学只懂点儿皮毛,但是我确实知道——嗯,比如说,极端的抑郁和糊涂、脱离现实、不讲道理——以及类似的表现——”威利觉得自己说话结巴得厉害。“另外,我从未说过那天早上奎格舰长下达过合理的命令。这些命令只是在英语语言的用法上是合理的。这些命令能够表明他根本不了解现实。”
“那就是说,这是你这位专家的见解,是你作为军舰的操控者和精神病医生的看法?很好。可是职业精神病医生已经宣布奎格舰长的精神是完全正常的,这你知道吗?”
“知道。”
“你认为这些精神病医生也有精神疾病吗,基思中尉?”
“遇上台风的时候他们不在‘凯恩号’的舰桥上。”
“你是忠诚的军官吗?”
“我认为我是。”
“12月18日之前的整个期间你是全心全意支持舰长呢还是与他对抗?”
威利知道前一天奎格已经出庭了,但是他不了解他的证词是什么。他细心地盘算着如何回答。“有几次我单独跟奎格舰长作过对。其他时间我对他的态度始终是忠诚和尊重的。”
“哪单独几次你跟他作对了?”
“嗯,一般都是同样的根本性的问题。每当奎格舰长压迫或虐待水兵时我就反对他。结果并不很成功。”
“舰长什么时候虐待过水兵?”
“嗯,我不知从何讲起,嗯,首先他经常迫害枪炮军士斯蒂尔威尔。”
“用什么方法?”
“首先,因为值班时看书舰长就限制他半年不得上岸。当斯蒂尔威尔的家庭生活发生严重危机时舰长不准他请假回美国。马里克给了斯蒂尔威尔72小时紧急假期,而他晚回来几个小时,就因为这件事舰长把斯蒂尔威尔送上了轻罪军事法庭。”
“斯蒂尔威尔不是因为发假电报才受审的吗?”
“是的,但是宣告他无罪。”
“但是轻罪军事法庭是针对欺骗行为的,而不仅仅是针对擅离职守这种过错的,是不是?”
“是的,对不起,我说话太慌张了。”
“不要着急,但说话要准确。你认为作战时值班看书是无关紧要的过错吗?”
“我认为6个月的软禁是不正当的。”
“你有资格对海军纪律的执行问题做出判断吗?”
“我是人。就斯蒂尔威尔的情况而言,这样软禁是不人道的。”
查利停顿了一会儿“你说马里克准了斯蒂尔威尔的假。马里克知道舰长不准斯蒂尔威尔请假吗?”
“知道。”
“基思先生,你是在证明,”军事检察官如获至宝地说“早在1943年12月马里克就故意违背舰长的命令吗?”
威利着慌了。他事先没想到他第一次出庭会泄露出这件会招致损害的事。“噢,我的意思是说,实际上那是我的错。我求马里克这么做的。我是管军纪的军官,所以我认为士兵的士气——实际上,我认为目前斯蒂尔威尔精神的崩溃就是受舰长迫害的结果——”
查利转身向着布莱克利“我要求法庭警告这位证人不要用无关紧要的个人见解来回答问题。”
“要紧扣事实,基思先生。”布莱克利怒气冲冲地说。威利移动了一下坐在椅子里的身子,穿在里面的衣服潮腻腻的。查利说:“基思先生,现在我们有了你的证词,说明早在12月18日遭遇台风前一年,你和马里克和斯蒂尔威尔就共谋违抗你们指挥官的紧急命令——”
“如果发生同样的情况,我还会这么做。”
“你认为忠诚仅限于服从你同意的那些命令呢还是应服从一切命令?”
“除了无理迫害之外的一切命令。”
“你认为除了不服从命令之外,海军就没有别的手段来制止你所认为的无理迫害了吗?”
“我知道你可以向上级写信——通过舰长转呈。”
“这一次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我还得和奎格一起航行一年。重要的是让斯蒂尔威尔尽快回家。”
“同样违抗命令的三人组合——马里克、斯蒂尔威尔和你自己——联手罢免你们的舰长,这是不幸的巧合,是吧?”
“舰长精神崩溃的时候,我和斯蒂尔威尔正好碰巧值班。任何其他的总值日军官和操舵手都会像我们那样做的。”
“也许吧。现在请告诉法庭你能想起的其他压迫和虐待士兵的例子。”
威利迟疑了几秒钟,因为他感到了法庭审判员们不友好的目光的沉重压力。“也许你能在这里把那些事情说得十分好笑而轻巧,但是在当时事情是非常严重的。仅仅因为失误没有及时邀请他看电影,他竟然六个月不准再放电影——由于对一个军官调遣的事感到不高兴,他在赤道上不让大家用水——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经常在午夜召集必须三班倒轮流值班的各部门的主管军官开会。而且他禁止他们白天睡觉,结果就没有补足睡眠的机会——”
“关于睡眠的事我们已经有了大量的证词。‘凯恩号’的军官都肯定需要睡觉,不管有没有战争,对吧?”
“我说过拿这些事说笑很容易。但是当你在72小时之内也许只能睡4个小时的囫囵觉时,要在暴雨中指挥驾驶军舰保持队形,那就不容易了。”
“基思先生,奎格舰长体罚过军官或士兵吗?”
“没有。”
“他让他们挨饿,打他们,或以任何方式伤害他们,并在‘凯恩号’的病历中都一一有记载,有这种事吗?”
“没有。”
“他不按海军条例处罚过人吗?”
“他没做过任何海军条例不允许做的事,或者说如果他做了,他马上就改正了。他在条例允许的范围内极尽压迫和虐待之能事。”
“你不喜欢奎格舰长,对吧,中尉?”
“开头我喜欢他,非常喜欢他。但是我逐渐认识到他是小暴君,而且完全不称职。”
“你也认为他精神失常了吗?”
“直到遭遇台风那天我才这么认为。”
“马里克给你看过他记的关于奎格的医学日志吗?”
“没有。”
“他跟你讨论过舰长的身体状况吗?”
“没有。马里克先生从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批评舰长。”
“什么!43年12月的违抗行为就不算了?”
“如果有人讲贬损舰长的话,他会走出军官起居舱。”
“在军官起居舱有人讲贬损舰长的话吗?谁讲的这些话?”
“除了马里克之外每个军官都讲过。”
“照你说来奎格舰长有一屋子忠诚的军官了?”
“大家执行了他所有的命令。”
“你认为应该制止的命令要除外——基思先生,你已经说过你不喜爱舰长。”
“那是实话。”
“再说说12月18日上午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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