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威利辨认出了那个令人厌恶的棕色铁球,他用望远镜观察那个水雷,当它抵抗着噼噼啪啪雹子般的机关枪子弹时,他感到对它有一种独自的喜爱之情。接着水雷突然不见了,一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根沸腾的粉红色水柱,对美国军舰“凯恩号”而言,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此结束了。
当然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一点。“凯恩号”艰难缓慢地驶进了巴克纳湾(原来叫中城湾),基弗给“冥王星号”发了一份急件,要在它旁边停靠一段时间。第二天他收到这艘补给舰发来的一份刻薄的公函。由于有大量更加紧急的工作,要到8月下旬“凯恩号”才能来此并排停靠。命令基弗利用补给舰乐于提供的材料尽一切努力自己进行修理。
于是这艘老扫雷舰又停泊在这个海湾里了,舰体上将生出更多的铁锈,舰底将附着更多的藤壶。威利有大量的时间为梅姑娘发愁了,而且开始感到非常紧张。自他发出那封求婚书以来已经过去6周了。在此期间他先后给母亲写过几封信,她都一一回信了。他以旅居海外的人的通常的推理方法来自我安慰,他写的信或梅写的信在一次海军通讯系统混乱中弄丢了,台风把运送邮件的舰艇损坏了,梅不在纽约,战争时期的邮政服务再好也是不稳定的——等等,等等。这些想法都无法使他高兴起来,因为他了解军队的邮递工作多么的快捷和可靠。在冲绳,一封信的往返有两周至20天就足够了。水兵们要写上千封信,没有更有意义的事可做,而威利十分熟悉邮递的操作过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威利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三次写了热情洋溢的恳求信随后便撕碎了,因为他再看一遍这些信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一天下午威利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书桌上有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的姓名和地址是女人的笔迹——不是他母亲的圆圆的斜体字,他在令人振奋的一瞬间想到,那是梅姑娘的尖尖的直体字,于是便扑到了信上。他发狂似的撕开了信封。它是杜斯利中尉写来的。一大张叠起来的报纸从信封里掉到地上。
亲爱的威利:
我想你和其他留在这艘该死的老舰上的人都会从随信附上的报纸中得到乐趣。我已经回到公共关系处——丘奇90号,谢天谢地它离我所喜欢的那些酒吧很近——这张报纸昨天下午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他们要我把它归档,但是我又函索了一张,现在寄给你。我想他们已经让“老耶洛斯坦”退休了,这应该使你高兴了。艾奥瓦州的斯图伯福克斯日报!我差点笑死了,只是自言自语地反复说着这个杂志的名称。嘿,不管怎么说,他不会开着补给艇去触礁了。
我们在这儿含含糊糊地听到了异乎寻常的“凯恩舰哗变”的多种说法。它已经变成了传奇故事,虽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马里克无罪释放了。喂,你不知道吧,由于我得过两枚战斗勋章而且确实在传奇式的“凯恩号”上呆过等等这些事,我便成了头发灰白的海上勇士,当然这对我只是折磨,但我自然地装出英勇的样子。如果我喜欢大屁股和毛茸茸的腿,我可以有一群海军的自愿紧急服役妇女队队员围着我转,可是我想我是有点爱挑剔的。特别是我实际上已经订婚了。这件事很可能使你着迷。我回家后——你一定记得我给家里写的关于新纽约人广告上那个姑娘的那些信——嘿,我的一个朋友竟然在巴滕、巴顿、德斯坦和奥斯本帮我跟踪找到了她,而且她很可能是纽约最漂亮的姑娘,名叫克里斯特尔盖伊斯(她的真名是波兰语的一个难发音的字),一个非常有名的模特,一个确实可爱的小妞。前六个月我常去斯托克俱乐部办事,小伙子,信不信由你,这可比在亲爱的老“凯恩号”上强多了。顺便说一句,我见过你的情人梅温在某个俱乐部唱歌,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可惜我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话。
威利,我希望你已经原谅我那么多次使你难堪。我不是由你那种坚定的材料造成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非常钦佩你能顶住“老耶洛斯坦”的迫害,虽然我知道事情大多是我的过错引起的。我只是一只蚱蜢,我想,而你,小伙子,却集海军英雄约翰保罗琼斯和一名基督教殉教者的品德于一体。
如果你回到家乡,可从电话簿上查到我。我母亲的名字是艾格尼丝b杜斯利。问候水兵们好,离那些神风突击队队员远些。你忠诚的
艾尔弗雷德
又及:注意“老耶洛斯坦”仍然是少校。他的退役命令是3月发的,所以我认为不会考虑他的晋升问题了,当然这是倒霉的结局。好哇。
威利捡起那张报纸。它是艾奥瓦州斯图伯福克斯日报的头版。下方一篇特写用红色蜡笔圈了起来。有一张占了两栏版面的奎格的照片,奎格坐在办公桌旁,做出用铅笔写字的样子,面带狡黠的微笑,两眼直视镜头。看见这张脸,威利感到一阵惊愕和厌恶。
经战斗留下伤痕的太平洋老兵
本地海军补给舰新任副舰长
这篇特写是以高中作文的生硬而冗长的散文体写的,讲述了许多奎格在“凯恩号”上的功绩。哗变或军事法庭的事只字未提。威利瞪大眼睛注视着奎格的脸很长时间,然后把报纸揉成一团,走进军官起居舱,通过舷窗把它扔进了海里。他当即就后悔了,他知道他本应该把它给基弗看看。回想起以前的恐怖情景,信中又提到梅一两句,尤其是对杜斯利的强烈的嫉妒,这一切使威利心烦意乱。威利明白这是愚蠢的感觉。他和杜斯利不会有进行交易的地方,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产生了这种强烈的讨厌的感觉。
当原子弹的消息传来,紧接着又传来俄国已向日本宣战的消息时“凯恩号”官兵的情绪完全变了。无论是在甲板上或是在通道里到处是节日的笑脸。大家谈论的话题是和平时期的计划、结婚、上学和经商。官兵中也有些死硬派,他们坚持认为这一切都是宣传,但是大家的呼喊声使他们无法说下去。每天舰队司令们发出严厉的警告说战争仍在继续,但是这些警告没给官兵们留下任何印象。
威利像其他人一样开始估计自己离开海军的可能性,可是到了甲板上他却时刻保持着严肃的神情,而且一直坚持舰上的常规制度以防止官兵们欢乐松懈的情绪。看见新来的几名军官像臭虫一样围着起居舱里的收音机,不耐烦地大声抱怨着迟迟不宣布日本投降,威利感到既烦恼又有趣,似乎越是新上舰的人抱怨的声音越大。尤其是舰上的医生(“凯恩号”终于有了一个医生,6月份刚到的)不时地宣称他极其憎恶政府和海军,而且他相信日本在一周前已经投降了,他们把整个事情隐瞒起来,同时匆忙地制订法律以便使海军后备队再服役两三年。
8月10日晚上在舰艏楼上放映了一部无聊透顶的电影。威利坐着看完一盘片子后便下到舱里去了。他躺在房舱里的床上,正看着荒凉山庄,突然听到收音机里的爵士乐中断了。“我们打断本节目是要向你们宣布重要的新闻公报——”威利跳到甲板上,急忙跑到军官起居舱。播出的是投降公告,只有几句话,接着又重新播放音乐。
“谢天谢地。”威利兴高采烈地想着“我达到目标了。我活着出来了。”
顶上没有嘈杂声了。威利不知道是否舰上其他的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走到舷窗前,仔细看着窗外月光下的海港以及在夜色中带蓝色的隆起的冲绳岛。后来他想:基弗将把这艘舰开到废旧舰艇停泊处。我永远也当不上美国战舰的舰长了。我失去机会了。
收音机里播放着军乐队演奏的约翰尼快步走回家。一颗绿色信号弹突然射向冲绳的上空,在月亮附近慢慢地飘下来。然后,突然间令人难以置信地从岛上升起一片瀑布似的耀眼的灯光和焰火——上万条绯红色的曳光弹、无数条发狂似的来回扫来扫去的蓝色和白色的探照灯光束。红色的闪光、绿色的闪光、白色的闪光、照明弹、7月4日放焰火用的数英里长的弹药突然通通喷向满天星星的夜空祈祷和平。同时收音机里传出低沉回响的男声合唱:
“当约翰尼又快步走回家,
呼啦啦,呼啦啦,
我们将热情洋溢地欢迎他,
呼啦啦,呼啦啦——”
现在头顶上的甲板响起了水兵们手舞足蹈和欢呼雀跃的轰隆声。冲绳岛上仍在放射着价值百万美元的各种彩色的光束,为庆祝胜利而浪费这些也是值得称赞的,同时海面上也传来格格格格和轰隆轰隆的枪炮声,海港里的舰艇也都炮火齐鸣了,接着威利听到“凯恩号”的20毫米高射机枪像射击神风突击机那样哒哒地响起来,震得舱壁微微地颤抖。
“当约翰尼快步走回家,
我们都心里乐开了花,
啊,当约翰尼又快步走回家,
呼啦啦,呼啦啦——”
一瞬间威利仿佛在阳光下随着海军的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正行进在第五大街上,街边的人群尖声地欢呼着,彩色的纸带落在他的脸上。他看见了无线电的一座一座的高塔和圣帕特里克教堂的塔尖。他的头发使头皮感到刺痛,他感谢上帝送他到“凯恩号”上参加了这场战争。
“当约翰尼快步走回家,
我们都心里乐开了花。”
幻象消失了,威利凝视着绿色舱壁上那台破旧的收音机。他大声地说道:“谁告诉那些狗娘养的他们可以发射20毫米机枪的?”他跑到了军舰顶上。
还不到一个星期,海军宣布退役记分制的第一道命令就列入了福克斯一览表。这在扫雷舰上下引起一片嚎哭声、咒骂声和痛苦的尖叫声,好像该舰遭到了鱼雷攻击似的,威利很快地草算出自己的总分数,明白若按此命令他应在1949年2月退役。这种记分制是经过仔细权衡的,旨在裁减那些结了婚的和年纪大的官兵,海外服役人员和参战人员亦不例外。
威利并不烦恼。当然,这道命令是不公正的,但是威利确信一旦官兵们极度痛苦的不满的声浪沿着指挥链传回来并完全向新闻界公开,那么过不了两个星期这道命令便会取消。威利可以清楚地想像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种记分制是在战争时期制订的,并存档以备遥远的将来所用。而突然它从档案里被翻了出来,在尚未有人费心去弄清其含意之前就被列入了福克斯一览表。与此同时,世界已从黑夜变成白天,从战争转为和平。战时的思维方式立刻就过时了,海军也有一点落后了。
在此期间,要担心的是破旧的“凯恩号”冲绳岛的检修方案在混乱中停止了。耗资数百万美元的整修,不计成本的日夜苦干都已成为往事,就像林肯总统在葛底斯堡发表的演说那么遥远,而实际上仅仅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冥王星号”负责整修的军官,一名神色疲惫身材矮小的海军中校,坐在一张堆放着一尺高的文件的办公桌后面,他那布满皱纹的脸灰得像油印纸。他向威利吼叫道:“我怎么知道该对你讲些什么呢,基思?”(这是威利在一周内第四次到这里来,前三次都被那个文书军士挡驾了。)“从这儿到华盛顿再回来,一切都乱套了。我不知道在这一点上局里是否会批准为一艘老舰艇再花40美元。也许检查组会做出决定让这艘军舰烂在这儿哩。”他指着装满了黄色电报的铁丝筐。“看见那个了吗?每一份电报就是一艘有麻烦的舰艇。你想上这张名单吗?也许你能排到107号。”
“很抱歉打扰你了,长官,”威利说“我清楚你们忙得不可开交——”
这位头上直冒汗的中校立即对这种友好的口气作了回应。“你只知道事情的一星半点儿。我真想帮你,基思。我们都想回家。瞧,我会派给你两名好的船钳工为你们干72小时。如果他们和你的水兵一起努力能修好那几个该死的燃料泵,你就可以开着军舰回家了。这就是你所要求的,对吧?”
威利回到舰上后便把那帮黑人叫到舰艏楼上。“看你们的啦,”他说“如果他们决定来调查这艘破船的话,我们将和那些步兵在岸上坐上一年等待机会乘船回家。修好那些泵,也许过不了一个星期,你们就有私人豪华轿车接你们回家了。再看看那些泵怎么样?”
过了两天那些泵就修好了。
命令下来了,要港内所有的驱逐扫雷舰做好准备在得胜的舰队到达之前先去东京扫除港内的水雷。可是“凯恩号”不在其内。基弗和威利一起去找了设在“恐怖号”上的太平洋扫雷办事处。他们试图说服拉姆斯贝克上校他们已经做好出海的准备。可是这位作战指挥官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我赞赏你们的精神,”他说“但是恐怕‘凯恩号’不再有用了。假如你们在途中又出故障怎么办?现在是台风季节,你们想以12节的动力闯出台风吗?”威利和基弗面带失败者懊悔的苦笑彼此看了看对方。那天下午他们并肩站在舰桥上看着其他扫雷舰开出了巴克纳湾。
“哎,我倒想去看看东京,”基弗说“我想他们会在我的墓碑上写上‘近在咫尺’。我们今天晚上放什么电影?”
“罗伊罗杰斯,舰长。”
“为什么上帝不怕麻烦总使我感到身体很不舒服?我想我得斋戒一个月并努力在幻觉中找到答案。”
这样一来“凯恩号”就在几乎空荡荡的海港里靠着锚链摇晃着,官兵们从收音机里收听投降仪式的广播。
新的记分制几乎跟威利的预料完全一样在9月上旬出台了。这是一个可行的公正的方案。它裁减了“凯恩号”一半的人员,也裁减了舰长。威利离舰的日子是11月1号。基弗看见裁减命令时非常兴奋。他把副舰长叫到自己的卧舱里。“做好接管舰艇的准备了吗,威利?”
“啊——啊当然,长官,但是谁向我交接?我在海上仅仅两年——”
“没关系,威利,你比德弗里斯接管‘凯恩号’时更称职。在战时巡航了两年就相当于在和平时期执行15年的任务。我说你称职。6月份排值勤人员表时我就这么讲过。这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让太平洋扫雷指挥部给海军人事局发个急件——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我等局里给我发退役通知,即使和俄国的战争打起来了,我仍然还留在冲绳。”
“我——嗯,当然,我愿意接管,长官——”
设在“恐怖号”上的军官人事部门挤满了一大群舰长和副舰长,他们到这儿来的使命与基弗相似。命令讲得很清楚。它是海军对舆论的呼声做的极有争议的敏锐的反应。退役是强制性的,危及美国安全的情况除外。凡例外情况都必须向海军部长呈送书面报告,并由其所属的舰队或部队司令亲笔签字。
轮到基弗和威利时,人事局的军官很快地翻阅了一下文件,厉声地对威利说:“两年海上勤务,你以为你就能指挥一艘扫雷舰了吗?”
基弗插话道:“那是十分繁重的勤务,长官。”
“嗯,好吧,那不是核心问题。我受到巨大的压力呀,这才是核心问题。我必须推荐接替的人,要是某个愚蠢的年轻冒失鬼把他的舰艇有言在先不要推荐不称职的人,否则将承担一切后果,海军部也讲了不要留下积分已够退役的人。否则将承担一切后果。”他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看了一眼排在基弗身后的低声发着牢骚的一行军官。“我整天都在说这些含糊其词的话。你自然说他是称职的,基弗,你火烧火燎地急着回家。我却穿着规规矩矩的军装留下来。我得对这事负责——”
基弗说:“我们已经为他申报海军十字勋章,希望这有助于您做出决定。”他讲述了威利如何在那场神风突击机的灾难中挽救了那艘军舰。
“嗯,听你讲起来他可能有能力管理好这艘军舰。我会发出急件的,剩下的就由局里定了。”
三天之后的早上,福克斯一览表中出现了给“凯恩号”的行动指令。威利常去无线电室。他将电文拿到了军官起居舱,急忙解译了密码。
他是舰长了。
基弗已经做好离去的一切准备。自命令下达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收拾行李。电报到达后10分钟官兵们便全体集合举行指挥交接仪式。仪式结束后10分钟,威利和基弗便带着前舰长的行李来到舷梯旁。快艇出去交换电影胶片去了。基弗向外凝视着海港,用手指敲击着救生索。
“汤姆,我原来的确以为你要把她开到废旧舰艇停泊处去。”威利说。“通过巴拿马运河——你会一直留在舰上——再过两个月就行了,毕竟——”
“因为你退役的日期是11月1日,所以才这么说。你已经忘记自由闻起来是什么味道了吧,威利。它就像所有漂亮女人的气味,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好酒蒸馏成的一种精华。它使你为它发狂。等快艇的几分钟时间似乎比我在奎格手下干一个月的时间还长,这一个月又比正常生活十年还长。10月最后一天晚上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威利说:“对好伙伴老‘凯恩号’就没有一丝留恋吗?”
小说家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转过身看着锈迹斑斑的甲板和油漆剥落的烟筒。烟筒的烟雾味很强烈。两名光着身子的水兵在简易棚旁边剥土豆皮,还不停地用单调的下流话对骂着。
“35个月来我一直憎恶这艘军舰,而现在我感到仿佛才刚刚开始憎恨它。如果我还要留在舰上,那只能是看一看对一个无生命的物体的憎恨到底有多深。我不是说我真的认为‘凯恩号’是没有生命的。它是上帝派到世间来毁掉一生的铁鬼。而它干得不错,你能驱除这个鬼,威利。我已经厌倦了——谢天谢地,快艇回来了。”
“唉,汤姆,不远送了。”他们握了握手,默默地看着快艇靠近。舰上总值日军官和新来的副舰长,站在离这两位指挥官不远的地方。
威利说:“我想这是真正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你将继续成就你的辉煌事业,我知道你会的。你是优秀的小说家,汤姆。我将在某个死气沉沉的大学里埋头教书,并以此了结一生。我没有什么别的能耐。”
基弗弯下腰提起手提包,然后直视着威利的眼睛。他的脸似乎被一阵痛苦扭曲了。“不要过分地羡慕我的幸福,威利,”他说“别忘了一件事。我曾跳下海。”
铃声响了。基弗敬了礼,走下了舷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