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开始分发试卷正式开考。
同往届一样,会试的第一场考经义,题目选自四书五经,这个是徐渊最拿手的,他仔细审读完试题,开始磨墨,一边研磨一边在心中构思如何解答这道题。
待墨磨好了心里中也答的差不多了,开始在草纸上写了起来。写了没一会,砚台里的墨就冻上了,还得放在小炉子边烤化了再继续答题。
到了傍晚风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号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和咳嗽声。
徐渊把写完的草纸和卷子折好放进考篮里,炉火敞开烧了锅热水。
*
冷,彻骨的冷,今年会试几乎是这十多年最冷的一次。
陈英揣着手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棂烈烈做响。
沈仲卿道:“钦天监说明日有雪,今天温柏开考,不知道能不能熬下来。”
陈英也在担心,现在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如果气温继续下降,有可能会冻死人。
前朝有一年科举,会试时正逢大雪,一夜之间冻死了上百个考生。正是从那年开始,号房里多了个取暖的炉子。
沈仲卿道:“这么冷的天,那小炉子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陈英叹了口气:“只盼着温柏能多抗几日。”
*
到了申时,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整个考场里都是簌簌落雪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有考生坚持不住了,哭喊着弃考,马上有官兵带他出了考场。
那人离开时刚好路过徐渊这间号房,只见他冻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睫毛上都挂了一层霜花。
徐渊裹紧皮敞,捅了捅炉子,把热好的咸肉卷进大饼里,就着热水赶紧吃饱。肚子里暖和了身上也就没那么冷了。
戌时一过,徐渊蜷缩在木板上准备眯一觉,现在不睡明天更难熬。
“救命!我要冻死了!”
徐渊刚有了点睡意就被一声呼喊吵醒,这人冷的有些神志不清,居然自己冲出号房往外跑。四五个官兵追过来把人控制住,拖拽着出了考场。
气温越来越低,尽管身上有皮敞保暖,徐渊依旧冷的发抖,特别是手脚,脚底已经冻的没了知觉。人一冷就爱撒尿,这么冷的天小便成了难事,裤子一脱雀都快冻下来了,搞得徐渊不敢再多喝水。
半夜时突然响起锣声,把徐渊吓了一跳,
原来有一名南方来的举子冻死了!考官命官兵挨个号房检查,所有人必须起来,如果有起不来的不管同意不同意,全都拉出去取消考试资格。
徐渊哆哆嗦嗦的起身,在号房里溜达了两圈,感觉身上的血慢慢流动起来。炉子里的炭火还燃着,徐渊恨不得把手伸进去烤烤。
一圈检查下来,又带出去了七八个人,这些人有的还有意识,有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受了这么严重的风寒,就算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去。
过了一会,有官兵抱着棉被过来,开始挨着号房分发。
原来皇上得知今夜有雪,怕这些举子们熬不住,特地命人连夜赶制了上千条棉被给他们御寒。
徐渊拿到棉被那一瞬间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其他号房里也一样,激动的高呼着吾皇万岁!
*
这一夜刘家人也没睡,刘灵芝坐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紧紧皱着眉。
刘翠花知道他担心徐渊,起身披上衣服端着蜡烛过来:“幺儿,还没睡呢?”
“娘,你怎么过来了?”
“娘这心里悬着,睡不踏实。”
刘翠花坐在炕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郎怎么样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们连件棉衣都不让穿,可别冻坏了。”
刘灵芝一听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徐渊领回家,告诉他不考了,咱不受这罪!可他知道,别看阿渊平日里软乎乎的,其实他比一般人都强,是绝对不可能轻言放弃的。
“心疼了吧?”
“嗯……”刘灵芝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刘翠花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副模样,从怀里抽出块手绢递给他:“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大郎这苦不会白吃的,以后必定有大福气。”
没一会刘老汉也溜达过来,三人都睡不着觉,坐在炕上唠起嗑来。
刘老汉叼着烟袋道:“这么冷的天让我想起有一年冬天,咱们村有个叫刘庆田的人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翠花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说起来快有三十年了。那人的侄子成亲他去喝喜酒,结果喝多了回来的路上摔倒在雪地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家里人找回去的时候,人冻的浑身僵硬,好不容易缓过来,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都冻掉了。”
刘灵芝不解:“怎么会只冻掉手指脚趾?”
刘老汉:“他身上有棉衣保暖,只有手指脚趾血脉不流通,可不就都冻掉了。”
刘灵芝腾的起身开始穿衣。
刘翠花道:“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你们睡觉吧,我去考场外看看!”万一阿渊被冻掉了手指怎么办?以后都不能写字了!
“哎,你这孩子,天亮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