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觉得,也只是对着穆启然罗罗嗦嗦说了一阵话的功夫,已时近中午。
骨子里,被食人兽啃咬的隐痛一点点侵袭上来,像是一遍一遍催促着叫她离开。
达语也早已面色阴沉,等在了门口。双眼,黑瞳清冷的凝着,静静的看着她喘息渐显急速凌乱。
“启然,我该走了。下午,下午再来看你。”她有些慌张的动作,匆匆的转身,骨子里尖锐的疼凶猛的袭击而来,让她的脚步显得虚浮趔趄。
“你……”穆晰然想问你要干什么去,有些软弱的,想要问她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着我。可是看到苏小格刹变的脸色,紧咬着下唇的哆嗦样子,喃喃问“小格,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我,没事。我,明天再来。”断断续续的语言,和勉强的微笑。趔趄的脚步似只要轻轻一碰,就要跌倒。达语握紧她的胳膊给她支撑,才勉强走出来。一被他放进车子里,苏小格就蜷缩在座位里,牙齿得得抖做一团。
她毒瘾发作的时间整整推进3个小时,昨天半夜也发作过一次。且一次比一次来势凶猛。
达语紧紧握住她颤抖不止的双肩,想着,刚刚确定下来的药剂试验室看来要提早用到了。
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已经来不及离开。小格已疼的满头大汗,眼光迷离,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细声忍耐的哭泣。达语坐到她的身边,大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疼的抽筋了似的痉挛中,能够做的似乎只有抱紧她,给她再次扛过去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一次的发作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大概在混乱中,小格内心里依旧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多么狰狞难看,所以在剧烈的抽搐、撕痛中,双手始终紧攥了达语的衣襟,将自己的面孔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论他多么温柔的说话,不论他亲吻她的头顶多少次,她都始终低低的缩着身体,面孔贴着他的胸口忍耐着不抬头。
等她身上那剧烈的疼痛抽丝一样的慢慢退去,那疼的抽筋似的,绷直的身体也渐渐松懈下来,她终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
达语才轻轻捧起她的脸。看她似被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动物一样,可怜的瑟缩着,汗水湿透了衣裳。那张苍白的,白纸一样的脸上爬满泪痕。额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有些发青的眼圈,眼皮哭到通红。声音沙哑而虚弱,“达语现在的我像不像个怪物?”她仰着那张依旧能够看见退了伤疤,新生的皮肤浅浅淡粉的脸。
达语知道,那份能够叫她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软弱下来的东西,并不是那彻骨的疼痛,也不是自己此刻的可怕可怜,而是因着那医院里面躺着的男人。
因为那个叫做穆启然的男人,她无法面对如今这个发作起来面目全非,疯子一样的自己。
达语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愤怒起来,一俯身就堵住了那张尚在喃喃自嘲的嘴巴上。动作有点突兀的粗鲁,也很笨拙生涩。嘴巴里的味道咸咸的,不知道是她的汗水,还是她的泪水。
这个吻不像他想过许多次的那样,一点点都不甘美动人。却让他欲罢不能。
她的表情先是茫然迷糊,续而变得惊恐。在他的怀抱中,双手软弱无力的推着他的肩膀,呜呜叫着,因为毒瘾后的精疲力竭,挣扎的动作也小到可怜。
那一个浅浅的嘴唇相触,渐渐变得失去控制。达语舌头刚一伸出去,就猛然传来一阵锐疼,满口的血腥,让他突然变的清醒。
缓缓的,缓缓的松开了她,看她犹自不安愤怒的样子从他的怀抱中爬起来。有些难过,别开脸,推开车门下了车。在外面站着,抽了一支烟。
他想着这么些年,他在她的身边陪伴这么久。而她记得的,依旧是那一个人。因他而特意打扮自己,因他而变得惊慌失措、软弱自卑,因他而时喜时忧……
这么多年,达语比谁都了解爱上一个人无法企及的人的那种心情。他不想她也体会这样的越是期望,越是清楚不可得的事实的痛苦。
她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
这个世界上,能够陪伴着她的人,不是他,也不该是软弱无能、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保护她周全的穆启然。
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了,烫到手指,达语才自那种躁动的情绪中缓过劲儿来。车门突然被小格推开了。达语回头,目光对上她那双依旧有些惶惶不安的眼睛。
“达语,”苏小格自车门里探出头来,轻声的叫他。表情里有些小心翼翼的东西,声音平缓柔和,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能不能开车去趟市场,我想买点肉和面粉。今天是初一,在咱们中国是要吃饺子的。”
达语默默的看她一眼,丢了烟蒂抬脚踩灭了,转身上车。
她自上次车祸之后,经常咳嗽,闻不得烟味。达语吃了颗口香糖,又抬手摇下车窗。
自后车镜里看她,也没发现任何异样的表情,就像方才的那一瞬,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臆想一样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