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忽然安静的可怕,乡亲们的心情一下子低沉起来,几个老人在叹气。
“流年不利,穷人没有活路啊。”
老根叔吼根婶,“就你话多,好好的提那些事儿干什么。军爷们这次来不就是来赶走巨澜人的么,等仗打完了,边界平定了,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这不是看秀儿缠着军爷,没法子了嘛。看把人给逼的,谁能吃得下那么多啊。”根婶抹完眼泪,又被赵永昼碗里高高冒出来的饭菜逗笑,责怪的看着秀秀。
秀秀却一努嘴,只看着赵永昼,“你吃,吃啊。”
赵永昼拿起筷子,埋着头,“我能吃,能吃。”
“那她的父母呢?”封不染忽然问道。不仅秀秀的父母,封不染这时发现,这席间坐着的都是些年长的人,几乎没有年轻力壮的。
老根叔说,“都出去了,往内京走了。这里不安生,又穷。孩子们长大了,自然要去奔好的前程。”
说着拿起桌上的叶子烟,吧嗒抽了一口,烟雾吞吐中,看不清一桌人的神色。
封不染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问题,所以后面的席间他再没说过半句话。
“你,此生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寂静的夜晚,躺在身旁的人忽然如此问道。
赵永昼转过头,封不染的目光深邃,在月光下有着迷人的气息。
他吞咽了口水,“我想要做老师这样的人,想要做大将军,大元帅。”
封不染露出奇怪的笑容。他唇角的弧度优美,仿佛溶入了圣洁的月光。
“那么,你可要习惯许多的死人啊。”
赵永昼抿着嘴,他是个士兵,在战场上,他早已见过无数死人。
封不染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的更加高深莫测。
“死人分很多种,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觉得他很奇怪,“老师,以前你犯病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嗯?”喉咙间发出磁性的声音,封不染笑的滋意,“玩腻了吧。”
杀人的游戏玩腻了吧。那些一醒来总是血糊糊的肢体,看久了也互斥生烦。他正在寻找着,新的乐子。
突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所有所思的想着,或许换成你……也不错。
赵永昼感到一阵发寒,他看了看头顶笑意深长的眸子,缩了缩身体,翻了个身。
果然,犯了病就是犯了病,即使看起来和颜悦色,那身上不经意间迸射出的邪气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赵永昼是被推着摇晃醒来的。
“怎么了?”揉着眼睛,看着身旁已经坐立起来的人。
“现在就走。”封不染的声音又恢复了冰寒,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站起来往屋外走了。
“为什么?至少也得等天亮啊……”赵永昼急急忙忙的坐起来。
封不染拉开了小屋的门,老旧的木门在黎明未到来之前的黑夜中发出吱呀的声音,一时让赵永昼恍然身在白村的错觉。
封不染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这人心血来潮,实在无法预测。赵永昼将身上的银两都留在炕上,拉好门也跟着出了院子。
夜色匆忙,弯弯的月牙挂在天上,大地一片静默的银。
不时传来几声狗叫鸡鸣,很快又归于沉寂。
赵永昼打着哈欠,封不染的速度很快,已经走进了油菜地里,他不得不小跑着追上他。
“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少年在身后不远处喊着,封不染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喘息声,这个孩子好像有哮喘?记忆里一闪而过,但是封不染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他感受到一种气息。就跟赵永昼能对方圆百里之内的野生兽类有感应一样,封不染对某种‘生物’也有着根深蒂固、如影随形的直觉。那是长期接触,甚至自身都长期扮演那种角色而衍生出来的生理反应。
那是比野兽更可怕的生物,凌驾于野兽之上的,人类。
当然封不染并不会害怕,甚至体内的嗜血因子还被那强烈的感知勾的蠢蠢欲动。他已经很久没有直面这样强大的兴奋与恐惧,越是恐惧,人类最原始的生理欲-望也越是强烈。
所以他现在有更想做的事。
“老师?”
封不染停在菜花地的尽头,背影俊挺伟岸。身后的少年跟随着他的脚步进入这片明黄花海,在离着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双手撑在腿上,不住的喘息。
“老师,等等我嘛。”赵永昼咕哝着,还未睡醒的嗓音带着软糯。他抬头看着前面沉默的背影,只是觉得犯病的封不染很神经质,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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